中国汉字文化真是博大精深,比如小雪就突然意识到“新娘”一词的背后含义。翻开百度百科,能查到的新娘的释义是这样的:
娘,即女子。新婚夫妇的妻子被称为新娘。结婚前的女生称为女孩,结婚后称为女人,而结婚这一天是第一次的改变,故称为“新”。
按照这个解释,身为“新娘”的妻子与婚姻中与身为“新郎”的丈夫是身份等同的伴侣。
但是在他人看来,“新娘”显然还有另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
关于这个话题,小雪最有发言权。她说她跟她先生恋爱的时候,那时还是男友的他上下班准时准点车接车送;吃饭约会,俩个饕餮之徒就兴趣斐然地吃遍市内大大小小的餐馆;平时的娱乐项目不是压马路看电影就是逛街或郊游;就算是去对方家互访,也受到对方父母热情而细致的款待。
总之没进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恋爱气氛,都是风花雪月花前月下不沾世俗阳春水的世外桃园。
结婚那天,婆婆看着儿子成家百感交集,轻轻地把儿子的手放在小雪的手上,泪眼摩挲地说了一句:我把儿子从此交给你了,以后好好照顾他。
小雪顿时错愕不已。身为新娘的她猛然发觉,原来在婆婆的意识里,儿子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结婚就是“新娘”接棒“老娘”成为男人成家之后的新任“看护人”。需要从照顾了他三十年饮食起居的“老娘”的手里,交接给她这个“新娘”继续传承这种对儿子无微不至的“呵护”。
其实认识小雪婆婆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朴实的实在人,她这么说并不是己所不欲而施于人。作为相对保守的老一辈,婆婆“男尊女卑”的思想深入骨髓,她自己就这么任劳任怨围着老公儿子地辛苦了一辈子,所以觉得理所当然。
过去,像小雪婆婆这样的传统女性,一直都在被伦理道德所讴歌,因为她们的牺牲奉献符合男权社会对女性的自我价值的压榨需求。家庭内部的劳作虽然繁杂琐碎重复性高,但是却不被承认与尊重。
经济地位的缺失导致过去的女性社会地位从属于依附关系,她们不得不将所有的人生理想都寄托于丈夫和孩子身上。丈夫可以用“在外挣钱养家”的理由回避家务劳作,孩子则被寄托希望好好学习,不碰家务的理由更是理所当然。
即使机器化大生产已经解放劳动力两百多年,不少经济独立的女性依旧无法从繁杂的家务中解脱出来。
前几天那个很火的视频“你的样子,就是你女儿未来老公的样子”说的是在同样男尊女卑的印度,一个已经老去的父亲,看着忙昏了头的女儿成了独自身兼保姆、妈妈、员工、妻子、员工等多重身份的女汉子,要整理家务还要工作,还要照顾孩子。
而女婿却在一旁气定神闲的看着电视喝着咖啡玩着电脑。
这位爸爸五味陈杂,内疚不已。因为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和他现在的女婿一样,对妻子为家庭付出的一切熟视无睹。等到这个原生家庭根深蒂固的观念影响了他的下一代,他站在父亲的角度,才发觉自己心疼起像无敌超人一样将自己全能付出的女儿。
可是无论是安然在一旁享受的女婿,还是忙得焦头烂额的女儿,都对自己的境况理所当然得近乎麻木。
于是,象征着陪伴与责任的婚姻,成了许多女性的独角戏。这场独角戏成就了无数婚姻中的假性寡妇,假性单亲母亲。她们苦苦在婚姻中独自支持者家庭各项精细的运转,独自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职责。
可在她们的丈夫看来,这些家务并不需要费多大功夫,他们回家只是把鞋一脱随即打开电脑玩几把游戏,只知道家里的地板永远是干净的,饭菜永远是按点就能端上桌来的,衣柜里里的衣服永远都是叠放整齐即穿即取,家里的卫生纸(洗发水、香皂)没有了只需大喊一声:老婆,卫生纸(洗发水、香皂)没了……
他们不知道夜里无数次起床给孩子掖被子喂奶换尿布的辛勤,他们不知道每日买菜做饭洗衣打扫的繁琐,他们不知道每次从工作奔波到家庭的操劳,他们更不知道堆积如山的家务活做起来永无尽头 。
对此,他们则是永远的“双重标准”:在自己需要逃避的时候是在“老娘”呵护下对家务劳作一无所知的“巨婴”,在需要彰显自己男性沙文主义的时候则搬出自己的“对家庭的经济贡献”用“我在外边拼命挣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理由来寻求存在感。
当然,问道择偶标准的时候,他们会说:我喜欢独立的女性。他们的父母则会嘱咐他们, 找一个“工作稳定”和“会持家”的女生。对大多数普通阶层的男性而言,他们深知,在现代社会自己一人的薪酬能力是不足以承担一个小家庭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的。
可往往越是试图榨干女性一切剩余价值的男性,背叛起婚姻来越为彻底。因为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得来不费功夫,自己在婚姻的投入少之又少,背叛婚姻的成本实在太小。
这让人不禁思考,这场对女性史无前例的苛责与压迫到底源于何处?
不是所有的父亲都能像那则广告里的父亲一样及时醒悟。而现实中再正常不过的情景是,女儿的父亲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妻子的一切付出的劳作,从此在女儿的心里种下一颗卑微的种子。这个卑微的女孩长成母亲后,照着自己原生家庭的样子奉献自己的一切,生养出一个像自己父亲一样心安理得的儿子。然后这个卑微的母亲,引导着自己像自己心安理得的儿子,再去寻觅一个像自己一样卑微奉献的女孩。
卑微的传承,就是这么可怜可恨。
可爱是付出,爱是回报,爱是相互间流动的平衡与回馈。
那天,我去小雪家串门,发现小雪家里的忙里忙外大厨居然是她那被婆婆一再叮嘱“照顾好”的老公。我问小雪,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吗?
小雪笑笑说,我家太阳天天都从西边出来。结婚那天我正错愕不已的时候,我家先生突然对婆婆说,我们会好好照顾彼此支持彼此的,您放心吧。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圆场,也是小雪先生的觉悟。
这时,我的庆幸也变成对小雪的祝福:本来嘛,男人结婚要娶的是新娘,是妻子,是伴侣,唯独不是小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