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今年73,丧父丧母丧偶。姐妹有三,子女有三,孙儿孙女也有三。
我妈家居老二,上有姐,下有妹。家中老大最早安排工作,老小最受宠亦受教育最多。她居老二,学过裁缝、做过女工,最后由外公微服私访,相中我爸。
我爸家中老大,兄妹6人,16岁招工入中冶,工作在武汉。于是,他俩从结婚就两地分居。我妈不但是家中长媳,负责十几人的饭菜,还下地争工分、生养我们兄妹三。
我妈至今常说:那时家中吃饭人多,又都是长身体的弟妹,菜炒完一一上桌,等她吃时,只剩汤汤水水。如今她总是三个人炒五六个菜。她说那时亏伤了。
我们一家四人住老屋东侧一房,南边是厨房,厨房边是一小树林。我仍记得那时我们在小树林下围坐吃饭。
小屋里两件事让我印象深刻: 一是我哥偷了我妈的工分钱拿去买东西,我妈把我哥一顿好打,边打边说:小来偷针,大来偷金。二是有天我不小心打翻了我家油瓶,我不安了一夜,第二天鼓起勇气和我妈说,她虽然伤心但竟然没有打我。
我外公看着自己三个女儿,只有我妈在农村,最苦。于是把我妈叫回身边,以股份制的形式:我外公出资金、店面,我妈出劳力。和他一起经营一个乡村小店。
我妈不但站柜台,还负责采买,我记忆中,那时常去的地方是隔湖相邻的湘阴,一麻袋一麻袋的葵花子、花生,一麻袋一麻袋的红糖、白糖,她经车路、水路辗转运回我外公家。
因着经商,每年分红。我在工厂工作的爸被人羡慕,被笑称万元户。那段日子,我姐学理发,后来入我爸厂当临时工,我哥在读初中。只有我跟在我妈身边读小学。
外公后来随小姨入县城,小店我妈独自经营。之后,我爸因想让他唯一的儿子顶职,提前退休,48岁返乡,结束分居生活。我妈终于迎来家有顶梁柱,夫唱妇随的幸福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我爸50岁那年,外出进货顺便给我哥送单车,途中车祸,高位截瘫。我妈便开始了照顾我爸洗脸翻身、刷牙喂饭、打针上药的日子,这日子一晃,就是23年。
那几年,我外出读书,家中姐姐哥哥相继结婚生子,我妈一边照顾着瘫疾在床的老爸,一边照看外出打工的兄嫂留下的不到2岁的侄子。
为方便就医,老妈结束了乡村小店,搬到了县城。家中经济全靠老爸微薄的退休工资,以及以前生意积下的一点点积蓄。老妈有时会在家里进点日用品、炒点瓜子卖。后来,又做主买了厂里一个小套间,从厂里照顾的一室搬进自己的二室一厅。
期间,老妈的生活里发生了许多事故:自己的父母离世,我哥嫂离婚、哥哥辞去工作、嫂子与妈妈相骂反目、侄子开水烫伤手、家中遭遇洪水等等。实在杠不住,老妈会独自跑到外公外婆坟上痛哭一阵。回来后继续笑脸逗侄子、喂老爸。
2006年,老妈来看我女儿六一节目表演,被查出乳腺癌中期。经手术、化疗,病情基本控制。
病后5年,老妈一直吃药,并照顾老爸。老爸这时在她的悉心照顾下,已从只能卧床,到她扶他起、穿好衣、坐进自制带滚轮的学步车里。之后,打好水、挤好牙膏、端上饭、换好药、把他推出去晒太阳、与人聊天。这样,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老妈实在无能为力,才同意放手,请保姆照顾老爸。
2014年,和老妈分居20多年,由老妈照顾20多年的老爸离开了老妈。老爸走得安祥:他只说亏欠老妈太多,要我们照顾好老妈。
老爸离开后,我把老妈接到了长沙,和我同住。她辞了家中保姆,坚持要为我发挥余热,开始帮我操持家务,让一直两地分居的我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
她上午逛遍小区周围的大小超市、菜场,对比三家后才下手。下午去打麻将,终于从输二场休三天的一元一炮,升级到了相信自己有实力赢回来的五元一炮。
她打我记事起就爱美,不喜欢我们给她挑的衣服,都是要自己试自己做主,眼光真还不错。如今,她也会常说:现在活一天开心一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争取不给你们添麻烦、添乱。
今天,老妈回老家给二婶过70大寿去了。无任是叔婶家还是姨妈家大小事,老妈必定打扮得美美的,亲自到场,送上她的祝福。
妈在,风筝的线就在。每天,她会定时打来电话:你回来吃饭不?过节了,她会打给哥嫂、姐姐姐夫、侄儿:你们回来吃饭不?
老妈,节日快乐!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