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校园,梦开始的地方、三三两两的同学抱着书本,来来往往。在追梦的路上,总有同行者。此刻的自己却希望被黑暗掩埋,深深地掩埋。仰面躺在操场上,星星在墨蓝的天幕上透出点点光,星星是另一个星球的太阳吗?哪里是怎样的景象?有人吗?有动物吗?有白杨树吗?有杏树吗?有学生吗?有操场吗?有现实厚厚的墙吗?星星不语,白杨树不语、我亦不语。
夜深了,才想起自己已坐得太久,巡夜的老师打着手电从远处走了过来。我猫着腰从操场的后门翻了出去,踩着了一块破海绵,滑了一跤。忍着疼痛爬了起来,穿过漆黑的小道来到正街上。昏暗的路灯发出橙黄色的光,街上弥漫着一股酸腐的味道。家乡的盛夏会在深夜酣眠,夜里一阵阵清冷,吹着被汗浸透的衬衣,浆浆地贴在身上,有说不出的难受。
来到一块有篮球大的小公园,公园里有一条三条腿的椅子,白天有人会在这里下棋,椅子旁边有个石桌,桌子上已经有露水落下,湿漉漉的。我找了几块砖把椅子的缺腿支了起来,今夜你就是我的床了。换下衬衣用手细细搓着,汗渍地浆硬在我的手中慢慢柔化,但是汗腥味依然很浓,我铺开在石桌上,让露水帮我洗洗吧!
换上长袖校服,啃着早上出门时母亲装的馍馍和一大壶白开水,开始了我的晚餐。街上偶尔有车开过,车灯照得树影快速移动,像黑暗中的精灵。一只饥饿的小猫,喵喵地怯叫着来到我的脚下,我掰了一块馍馍给它,它一口叼上,嘴里发出呼呼的护食声,看来它真的饿坏了。钻进椅子后面的草丛不见了。
夜越来越沉,天幕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渔网沉沉地挂在四面的山头,随时有扑下来的可能。露水打湿了我的衣服,浑身潮湿了起来。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明天我的出路在哪里?翻身侧卧将裤兜里几张钱死死压住,那是不时之需的救济金,母亲用针缝好的。
疲乏像忠实的朋友打断了我无边的思绪,猫凄厉地叫声将我从梦中惊醒,吓得我一骨碌爬起。看到一条狗龇着牙怒视着瑟瑟发抖的小猫。小猫的身边是我的馍馍褡褡,顿觉一阵悲凉,这可是我这几日的干粮啊。却成了猫狗的口粮。赶紧翻身捡起,褡褡里的馍馍已所剩无几,一堆馍馍渣渣哭诉着它们的经历。
猫狗见我醒了,它们各自离开,猫身上多了一道伤,肚子似乎很圆,狗瘸着一条腿,后腰快贴着脊梁了。东方开始发白,此刻应该是四点多。衬衣被露水浸泡的湿漉漉的,我拿起来擦了一把脸。使劲拧了拧,没有水滴下。甩了甩,继续铺在石桌上等待天明......
早醒的鸟儿相互问着好,叽叽喳喳,羡慕它们的自由、羡慕脚下的小草、羡慕身旁的树吗,甚至羡慕那只吃饱的肚子的小猫。它们只要吃饱肚子,便没了其它要求。
天亮了,我将湿漉漉的校服装进背包,穿上潮湿的衬衣,捡了几张纸片用露水打湿,擦了擦灰扑扑的球鞋,以最精神的状态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炸油条的香味远远飘进口鼻,我使劲咽下了口水。肚子也跟着凑起了热闹,咕噜噜乱叫,韭菜馍馍味、炸油饼味、烤馍馍味,所有的味在空气中追逐打闹从四面八方将我包裹了起来。一阵眩晕我努力睁开眼睛,扶着路边的树,冷汗从头像凉水一样浇下,顿时浑身湿了个透,还未干的衬衣更加紧贴在后背。我拧开水壶颤抖地喝了一大口凉水,闭着眼睛慢慢咽下。头发像清晨沾满露水的小草,用手一划,水珠子乱溅。
慢慢恢复了正常,脚下却像踩着棉花。身边的景色忽近忽远地从身边掠过,听不见声响看不清东西,这就是课本上所说的:恍惚吧!
凭着三年的记忆,我摸进了校园,门房看门的大爷从窗户探出头来笑呵呵地跟我打着招呼,我咧着干裂的嘴唇回他一个苍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