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成了野鬼。
熙熙攘攘的道路,数不尽的脸路过,也许我曾经来过这里,只是我已经不记得了。记忆像沙子一样散落,只剩下自己的名字——崇安。
我被圣山的圣果迷惑了,不知何时再次恢复清醒,手中只剩下果核。
我惊奇地发现,从那天起,每日酉时起我便不再是虚无的魂体,而是实实在在的人,他们看得见我,而我,看着人进人出的听雨楼。
从前每日在街道飘荡,见惯了风花雪月,可我还是向往,向往那里的一个人。
那个男人,每日戌时都会来到听雨楼,听着姑娘们弹曲,怀里抱着美人,可他怀里从不抱同一个姑娘两次。
我还是野鬼的时候,会飘到他身边,看他的俊颜,带笑的眼睛。看着姑娘躺在他怀里,他的手却没有乱碰,就这样,听曲听到丑时便乘轿离开。
我好奇他。
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曾偷偷跟着他,看他进了候府,我也想飘过去,可门口的门神实着吓了我。再靠近,我会魂飞魄散。
我还是每日在听雨楼盼他,看他日复一日听同一首曲。
那一日他没来。
我等到了丑时,他还是没有出现。我很担心他,可我进不了候府,一直在候府外面飘荡。
我身上的戾气好像加重了,路过之人都会瑟瑟发抖,以前不是这样的。
日后,他又去听雨楼,我看着他略憔悴的容颜,想问他,发生了什么?
可他,既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
我站在听雨楼外面,路过之人眼中有惊叹,更多的是蔑视。
我盼望着他能早点来,我知道,卯时,我便会成为魂体,与他,无法接触。
他爱听曲,听同一首。我也听过千百遍,愿意为他弹奏,只因为是他。
他来了,藏青色长衫,一把玉扇,带笑的脸庞让我心乱意跳。
还是那个美人榻,斜坐着,怀里抱着美人。我也嫉妒过美人,痛恨他为什么会这么随意,可我再面对他,糟糕情绪都没了。
满眼只有他。
忽闪的烛光拖拉着我的影子,我多久没有看到自己的影子了,几百年抑或是几千年,忽浅忽暗的影子跟随着我。
随着我的指尖飞舞,身体的摆动,影子也在起舞。
我知道他在看我,虽然只是无意的扫过,可我还是高兴,想躺在他怀里,听他的心跳。
他走了。
我偷偷跟了上去,我想和他说话,可又不敢,犹豫地跟着他,看他进了候府,听下人们一遍又一遍地唤他:二少爷。
他不是世子,只是庶子,一个在候府若有若无的人。
我走在深巷中,影子渐渐被黑暗吞没,悄无声息。到了卯时,我又成了魂体在街道黑暗处飘荡。
我没有想到会在朱巷遇见他。
他打着一把水墨伞,素白的衣服一丝清冷,没有表情的脸庞,眉目依然俊美。
看他穿过长长的朱巷,走向破败的小屋,那里有个小小的火盆,我没有靠近,害怕我身上的戾气会伤害他。
跳动的火花点燃一张又一张纸,清晰印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可我知道,他在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