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和夏天的雷

为什么窗外这样大的太阳

怎么样也睡不着的我 无聊地在床边的四周用膝盖走来走去

妈妈却还睡得如此深沉呢

我偷偷摸了一下妈妈的鼻息 看到妈妈薄薄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

妈妈睡了 我很安心

本来夏天唯一能令我喜欢的事就是打雷,但现在的夏天不行,长大后再也听不到那种轰然低哑的雷声了。我住的热带,夏天不再打雷,冬天从不下雪,没有一件事像样,恍如置身赤道无风带,与周围的世界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割裂分离。

我总是怀念夏天地道的雷鸣,因为它让人害怕又期待。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打雷时,妈妈正好在阳台收衣服,当下我很紧张,老师说过打雷不能光脚站在地板上,更何况妈妈是在阳台那种暴露的地方。我想叫她进来,但又难以开口,因为那样慌张会显得自己有点愚蠢。

还好,在我犹豫的时候她终于进来了,慢悠悠地把收好的衣服扔在沙发上,丝毫不晓得她的孩子上一秒还翻江倒海地为她担心。随后她到房间去午睡了,我确认她躺在床上会很安全,便松了一口气。

那个夏日的午后便以这样一件小事留存在我的记忆中。往后每次打雷,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她在阳台模糊的背影。

我妈还有一些事不得不说,虽然她现在也像别的大妈那样拍照总是“大鹏展翅”,但我还是觉得她骨子里是一个时髦的人。

她喜欢听歌,不是一般大妈喜欢的那种歌。她喜欢李健,喜欢朴树,喜欢齐秦,喜欢伍佰,我看她就是一个文艺中年。

她知道一些日本明星,一直说自己长得像山口百惠,非常臭美,我们家有很多她以前的老照片,确实挺像山口百惠的,低配版。她有一张年轻时候拍的照片,泛黄了也是美的,我取名为海边的背影。

但她本质上不是一个自信的人,她不喜欢自己脸上的斑,体重稍微轻了那么几斤就会开始怀疑自己的健康状况,她也不怎么发自己的照片到朋友圈,只发文字,我经常在她整篇病句的话语中捞到很多颗缠绕得乱七八糟的毛线球。

小时候大部分电视剧我都是跟她一起看的,蓝色生死恋、天国的阶梯、玉观音、流星花园,花样少男少女、名扬四海。到现在很多剧情我都记不起来了,但是放学回家跟她一起边看电视边吃晚饭的场景倒是记得很清楚,我不知道她在看这些偶像剧的时候在想什么,或许是一些少女的心事。

金粉世家才放到最开始的几集,我妈就说结局一定是悲剧,那时我不理解,她怎么解释我都不理解,男女主角不是在谈恋爱吗,那怎么会变成悲剧呢,在一个幼稚的孩童眼中,现在快乐就代表会一直快乐,就像每一个童话故事的结尾,我都确信无疑公主会和王子幸福地生活下去。当然,如果是现在我也是看完第一集就知道那会是个悲剧故事,也清楚即便是王子公主也要应对柴米油盐的日常和无趣的生活。

这些古早的电视剧让我感觉很夏天,即便是像金粉世家这样的悲剧,因为是和妈妈一起看的,妈妈在我眼中就等于夏天,所以电视剧们就很夏天。每一次听到陈绮贞的《妈妈睡了》,我都想起我妈,想起那个夏日的午后,想起了低哑的雷。

想一想,外面雷声大作,妈妈却躺在房间里安静地睡午觉。沉闷的雷是贝斯,作为听觉基底而存在,伴随着妈妈有起有伏的呼吸,翻身时的动静,汇成一曲完美的乐章,你在替她觉得幸福的同时自己也幸福了起来。

长大后我一有烦心的事,就会让思绪穿越回那个午后,寻找难以觅得的平和。

妈妈可不可以不要变老

漂亮的妈妈不会老 真的喔

午睡结束的时候 妈妈和我都笑嘻嘻

没有人记得我为什么被惩罚的下午

在太阳下山的时候 溜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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