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也就是 5 月 26 日，得到 APP 给我推了一条四周年庆的消息，我突然有点恍惚，原来这么快就四年了，我不算得到的忠实用户，现在已经几个月不打开一次，但我是得到最早一批用户之一。

在四年前，做了四年「罗辑思维」这个视频节目的罗振宇，用得到 APP 带来了「知识付费」的概念，无论所谓的「知识付费」概念争议有多大，它的出现大范围地促进了网民对虚拟产品消费认知和消费习惯的改变，在此之前，盗版软件、游戏、电影、音乐等不仅轻松可得，消费者也不会有任何道德压力，四年后的今天，越来越多人认识到这些智力成果是需要付费获取的，虽然盗版依旧存在，但越来越多人意识到使用盗版是不对的，需要花钱购买正版支持喜欢的创作者。

当然，即便不是罗振宇提出知识付费概念，当下这种付费氛围大概率依旧会出现，这里面是有时代机会的，个人可支配收入增加了，同时像支付宝、微信支付这类基础设施建构起来了，在手机上付款只需要手指点几下就完成了。

在得到出现之前，能够让用户付费的虚拟产品很少，基本就是游戏、网文（电子书）以及直播，绝大部分互联网产品都给 C 端提供免费服务，赚 B 端广告钱，而现在是优爱腾视频会员（优酷、爱奇艺、腾讯）、各音乐平台会员、各电商平台会员等层出不穷。突然我们发现，看视频、听歌、看电子书，统统都要付费了。

曾有人说过历史就像个钟摆，我觉得很有道理，现在以七猫小说等为代表的免费小说 APP 又来了，就像当年对卖付费盒装杀毒软件出手的 360 ，用免费打付费获取用户。因为疫情原因，院线电影撤档，「叛徒」徐峥抛弃队友，把电影在西瓜视频首映，直接 2 亿落袋，有不明就里的网友说这将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看电影不要钱，就不要扯淡了，电影如果不赚 C 端，也就是消费者的票房钱，这个行业就维持不下去了，没有几个采购方能够像字节跳动这样财大气粗，一年 600 亿的票房，让优爱腾来出？这是不可能的。

说远了，收费也好，免费也好，所对应的是不同商业策略。说回罗振宇，在 2016 年得到 APP 发布前，他接受了腾讯一档叫做《十三邀》的节目采访，主持人是许知远，邀请他作为整个节目第一期采访对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与节目出品人李伦、制片人朱凌卿同出于央视，他们聊了 2 小时 47 分钟，我以前完整看过一遍，为了写这篇文章，我今天又重看了一遍，有不少新发现。

罗振宇是 1973 年生人，比我父母小不了几岁， 17 岁考入华中科技大学新闻系，这么说是张小龙的学弟哈， 27 岁进入央视工作， 35 岁离开央视，去第一财经电视做主持人，39 岁开始做个人脱口秀节目《罗辑思维》。

如今回看，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 高晓松的《晓说》、罗振宇的《罗辑思维》相继在 2012 年出现，根据采访中所言，这背后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一年日本佳能公司发布了一款新相机：佳能5DMarkⅢ ，让原本需要 500 万一套录制设备才能做的视频节目，直接降低到几万块即可， 100 倍的成本降低，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原因，技术革新让个体脱离组织创业成为可能，罗振宇说，在他离开央视前就意识到人的重要性，所以他从在央视做幕后制片人到第一财经电视就转做台前的主持人了。我相信不是巧合，同在 2012 年，一档王自健的脱口秀节目《今晚80后脱口秀》诞生了，第一期大部分时间都由王自健一人完成。

技术革新的脚步并没有因此止步，个人可以不再依赖电视台就能制作视频节目，从 2012 年往后没几年，手机视频的质量飞速提升，其他录制设备的价格不再遥不可及，以 Casey Neistat 开始的 vlog 视频形态进入中国，录制设备已经不再是视频创作的门槛，人人皆可创作视频，组织对个人的约束力在下降，一个人就有单干的可能性，除了 vlog 在这两年如雨后春笋，今年也冒出来很多中文播客，因为视频录制和音频录制设备的成本都在大幅降低。

采访中还有说到，罗辑思维视频时间控制在50分钟，是一个跑步六公里的时长，受众可以以音频的方式收听内容，而不一定需要视频，所以视觉上有意不作为，这解答了我一直以来的疑惑，做了四年视频节目的罗振宇为什么在新产品得到上不继续做视频，原来他在做视频节目时就发现了音频的使用场景，跑步、开车、下厨等场景，眼睛是没法看屏幕的，这正是喜马拉雅、荔枝FM、蜻蜓FM为代表的音频平台所发现的机会，所以从罗辑思维第五季开始，直接不做视频了，在得到上更新音频。

关于商业，罗振宇还说到，做生意好的人不要以为那是运气，那是认知比一般人高一个维度。钱是一个选票，你用钱从市场上筛选出喜欢你的人，他们会丰富你整个的魅力影响圈。这是非常有价值的洞见，我之前不以为然，现在越来越认同这个判断，只要是做合法生意，而且做得很成功的商人，他（她）必然是在某些认知方面领先同行乃至整个业界一步，罗振宇在 2016 年得到 APP 未发布之前，就在采访中断定这个产品是有巨大市场的。

关于人，他说即便去央视当临时工，也要去，去一个时代人才最密集的地方，与优秀的人一起共事，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是中国电视的黄金时代，《东方时空》播出，时间、白岩松、孙坚平、陈虻等一帮优秀电视人，那是电视新闻英雄辈出的年代，从央视出来的电视人后来有拍《观音山》的导演李玉等，我们这个时代，大概就是华为、阿里巴巴、腾讯等企业。他同时说一个人的那个特质，无论你堆多少资源，都养不出来，一个有特质的人在不同载体都能绽放，这就像上市的 MCN 公司如涵也培养不出第二个张大奕。

关于意志，他说一件事情坚持三个月，绝对不是因为你的意志决定的，你永远不会习惯这种（每天更新 60 秒音频，一周更新一期视频）高强度的劳动，而是它产生的甜头，让你被社会协作关系绑架，不能撤退。用大白话说，就是你在坚持某一件事的过程中尝到了甜头，并且产生了经济效益，让团队、让兄弟们赚到钱了，这个时候都指着你赚钱，你想退也退不了。这是有悖于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的，我们的文化特别推崇吃苦、自律、意志坚定等，通过我的不断实践，我是非常认同罗振宇的这个判断的，只有不断获得正反馈，外加一些外部压力，才能让你坚持下去，而不可能纯靠意志力，不计回报的坚持。

最重要的一个发现，之前看第一遍时没有留意到，罗振宇说，知识付费（当时得到产品还没发布，知识付费这一说法还不流行）的价值不在于知识，在于服务，信息免费是大趋势，开放获取运动长期以来的支持者、被称为互联网之子的 Aaron Swartz ，就是坚定认为知识是开放给全人类的，获取知识不再是一项特权，不再是中世纪一样，只有懂拉丁文的贵族和教廷才能获得知识，大众都是愚昧的。知识付费的价值在于服务，四年后的今天再看，我觉得是振聋发聩，我的工作中就犯了这个错误，预设消费者是纯粹为内容、知识付费，不是的，很多人没有一个学习的氛围，缺乏学习能力，即便是免费的知识，也很难消化，他（她）是在为这个学习氛围和学习协助服务付费，这就更能说明，现在为什么各种训练营的流行了，训练营能够创作学习氛围，监督学习。知识付费大概不是给自律、学习能力强的精英群体准备的，他们直接看原著。

知识付费大潮涨了四年，现在慢慢平静了，中间当然不乏鱼龙混杂，赚一波快钱走人的，更有踏踏实实做产品、做服务的，前几天看极客时间联合创始人池建强的 Twitter 宣布极客时间两年半时间收获 100 万学习者，营收 1.5 亿，给讲师分润几千万，极客时间是一个专注于互联网技术、产品从业者的知识付费产品。但这场大潮远没有结束，爱奇艺视频、腾讯视频等都加入了这个领域，最近 B 站推出新的分区「知识」，也已进入这股浪潮。

最后给所有想录制视频的读者朋友们一个安慰，不要气馁，罗振宇学新闻出身，做了那么多年央视制片人，四年主持人，他自己写文稿，录制《罗辑思维》节目时，对着镜头说一段话也需要通过 50 甚至 60 遍的重录，我们这等业余的凡人，录制视频还不得多录几遍，一遍过的预期设想见鬼去吧。

*我对罗振宇无特别推崇之意，对得到使用也不多，但我对得到关注不少，因为我司业务也与知识付费相关，它确确实实是这个领域的标杆，值得这个领域的从业者深入研究，它的《得到品控手册 6.0 》值得从业者们完整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