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很不想谈论我的原生家庭,但它的确是我内心最深的痛。2020年,我失眠了很长一段时间,就是接受不了自己有一个毫无温情只有算计的母亲。
我的家庭比较特殊,父母都是再组家庭,父亲有一个大女儿,我和弟弟则是重组家庭出生的孩子。父亲是一个温顺、好面子又没有什么特别追求的男人,他基本不管教我们,都是我母亲管我们。我母亲则是一个特别强势、自私、喜欢操控别人的人。小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用“河东狮吼”逼迫我们三姐弟服从她,长大后就是用指桑骂槐的方式逼迫我们服从她。
每次看到别人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关心、体恤、理解时,我就特别羡慕,因为我的家人与之形成了巨大反差。
我刚上高中的时候,父母说要在我学校旁边开一个餐馆,按照小时候的经历,我猜到他们肯定会逼迫我压榨我的学习时间,让我帮他们干活。我跟他们说了我的顾虑,我妈说,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不用你管,你只管好好念书。我天真的信了。然后梦魇就开始了。
高一高二我基本都是下课要立马回家帮忙收盘子,擦桌子,洗菜,切菜,等到其他同学都吃完饭了我才吃饭。有时候老师拖堂,我回家晚了,就要被骂,骂我死在了路上。当我学会反抗后,我妈就不敢骂我,只敢给我甩脸色,或者故意把桌子凳子搞出很大的声响来表明她对我的不满。一开始听着心里很难受,久而久之,我就故意装作听不见。我不动,敌最痛。我妈意识到她的方法对我已经不奏效了,于是她又用了新的方法,把对我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我爸身上。看着无辜的人因为我被牵连, 我的内心非常难受,于是我又只能屈服于我妈的淫威之下,让我爸好受一点。
我妈对我再恶毒我都可以把泪水化作成长的动力。但是只要我爸一出马,我分分钟粉身碎骨。那天老师讲试卷下课拖了几分钟,我因为考的不好心情很郁闷,回家吃饭我爸给我炒的菜调料没有化,我跟我爸抱怨,我爸回了我一句:有的给你吃就不错了。他的责备并不恶毒,但因为是他,是我唯一认可的人,他的一句责备,让我那该死的假装的坚强瞬间坍塌了,我再也无法将泪水化作动力,眼泪夺眶而出,一个人跑回住的地方。我爬上了顶楼,大声的哭泣,可是哭泣并不能让我好过,我不知道怎样正确发泄内心这种压抑已久的怨气,我一个人就这样无助的哭泣着,我甚至想直接从7楼跳下去,但想着自己还没参加高考,还没坚持到最后,又心有不甘。最后我没有跳,而是哭着给我的班主任打了电话,这是我第一次学会向正确的人求助。
后来我班主任进行了一次家访,他跟我说,作为女孩子,要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很多事情不要和父母硬碰硬,撒个娇就可以解决,何必让全家关系都搞的这么紧张(那时我压根不知道怎么和父母撒娇,就算我撒娇,先不说恶心我妈,我自己都先恶心死)。我们家庭的关系因为那次家访得到了一些缓和,但不久之后又回到了解放前。
很快我就高三了。当其他同学都在争分夺秒时,我却还在想办法怎么和父母沟通,让他们同意把时间还给我,让我全心全意备考。终于,我决定心平气和的找母亲谈一次话。我跟母亲说,村里现在没有几个本科生,如果我能考上大学,就可以给家人争光,以后工作了说不定可以挣很多钱给父母。但考大学,只有我一个人努力不行,还得父母一起努力,因为我要全心全意把时间投入学习中,不能再给家里的生意帮忙了,我要苦一年,爸妈也要苦一年,能不能考上,最后就全看爸妈能不能坚持下来了。虽然我妈极不情愿的点了头,但是我能感受到她好像听懂我说的话了。一直以来,在她眼里只有眼前的赚钱,看不见长远的得失,所以当我感受到她有些认可我之后,我对她之前对我的行为竟然释怀了一些。过了几天我妈好像又忘记了我们的约定,开始对我不帮家里干活表现了不满,于是我又找她谈了一次话。
那之后,我终于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学习中。每次回家看他们忙不过来,我以为我会为自己的解放而开心,但实际上我的内心是沉重而愧疚的,我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退路,只能把愧疚化作学习的动力。那时我妈认识了一个陪读的家长,她们很快成为了好姐妹。那个阿姨人很好,懂礼貌,讲道理。我妈跟她相处之后,感觉都变得不一样了。我妈开始认可了读书的重要性,还开始买水果给我吃,买核桃给我补脑。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的,于是我也更加体谅父母的辛勤劳作,说来也奇怪,在那种氛围下,我会心甘情愿主动帮父母承担家务,甚至还会开始关心他们的身体,跟他们分享我成绩进步的喜悦,还学会了我老师口中的“撒娇”。最后我如愿考上了大学,我认为没有父母的支持,就没有我的成就,所以从那之后,过去经历的伤痛,全都冰释前嫌了。现在回想,一家人齐心协力的感觉可真好(家和万事兴吧)。
距离产生美,大学四年我都在外求学,寒暑假会去打工赚钱,所以和家里的关系都还正常。
二
2018年我大学毕业,老爸送我去高铁站,我临走的时候跟他讲,以后没钱了跟我说。那时觉得特开心,因为终于不用再向家里开口要钱,终于可以赚钱孝敬父母了。
来到公司后要先在流水线实习3个月,枯燥高压的环境瞬间磨灭了我的斗志和希望。我不想让家人担心,所以我隐瞒了我所有的情绪和迷茫。在那种情况下,我妈不是像其他室友的妈妈一样关心我工作开不开心,钱够不够用,而是给了我一个任务,过年回家给她一万块。后来听我姐说,她是这么盘算的,我工作半年,月薪4.5K(深圳),半年就能存两万多。的确在理想状态下我不吃不喝、不交房租、不买任何生活用品、过节生日不给她买礼物发红包、不扣五险一金、不用还大学考驾驶证和买手机欠债是可以存下两万多。如果我能存这么多,别说给她一万,我愿意都给她。
后来我打电话跟老爸讲我妈给的压力太大了,老爸跟我说我妈就是说说而已,不要有心理压力。我妈后来也打电话给我说能给多少给多少。我信了她们的话。那时觉得有家人的理解和支持真是太好了。可后来的事实证明永远不要相信我妈的话。
过年回家,我把自己仅有的一点点积蓄都给了我妈,只有她要求的三分之一左右。虽然金额不多,但我觉得自己是倾尽所有,心意到位了。我以为我妈会理解我初入职场的艰辛,宽容我能力的有限。结果她对我给的金额很不满意,整个年都没给我好脸色,我在家呆的非常煎熬,于是提前抢票赶紧滚回了深圳。
那之后,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家不再是温暖,亲情也不意味着支持,我只需要做一个没有情感的提款机就好。
过了两个月,我妈让我爸给我打电话,说要用我的身份证办理贷款买房分期,我说的身份证之前给弟弟开网店欠了贷款逾期了,信用受影响,几年后才能恢复。她们又说让我找同事同学想办法凑3万块给他们买房。我说我尽力吧,不一定借得到。后来因为弟弟也不喜欢那套房,这事就没后续了。后来外婆去世,我妈让我姐联系我,让我打3000块钱给她,我说我刚好还了欠款现在没钱,她以为我是存了钱不肯给她,跟我姐说了我很多难听的坏话。我那次是真的生气了,她竟然把我想象成她那种人,那种我最看不起的人。她自己常常言行不一,言而无信,还把自己的东西藏着掖着,想尽办法占别人便宜(就因为她这种行为,周围的亲戚朋友都被她得罪了,谁都不喜欢抠门还要占尽便宜的人)。后来我又从我闺蜜那里借了3000块钱打给了她。我姐还偷偷告诉我,我妈让她不要告诉弟弟我已经给了3000块了,因为她还想从弟弟那里要3000块。
十一国庆,我第一次带男朋友见家长。我妈跟我说别人家女婿给老丈人买了一套衣服1000多块(这是她一贯的暗示方式),于是我和男朋友预算了1000块给我爸爸买衣服。我们去实体店给我爸挑了一套衣服和一件外套,准备买单,我弟弟拿着2000现金给我妈,说他也给老爸买一套衣服,于是就又给我爸爸挑了一双皮鞋,结果付钱的时候,我妈拿着弟弟的钱揣兜里了,在那里假装聊天,等我男朋友把钱付了,她才假惺惺的说给她来付。加上给我妈买的衣服,差不多花了我们2000块,远超出我们的预算。
其实每次逢年过节我们三姐弟都会主动发大红包,买贵的礼物水果,就是为了让爸妈开心,让爸妈觉得有面子。可是我妈就像头喂不饱的饿狼似的,经常跟我们暗示和索取。被索取,和自愿给,完全是两种感觉,形成的也是两种关系。我妈还是永远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看不到长远的得失。亲情迟早是会被她榨干的。
三
2019年十一国庆,双方家长见面商谈我们的婚事。因为我家2020年要乔迁,我妈说乔迁后的3年内不可以出嫁女儿,所以要么在乔迁之前出嫁,要么就乔迁3年后再出嫁。经过商议,最后决定乔迁之前就结婚。当时已经订好了彩礼,说好了办酒的钱包含在彩礼里面。
后来我妈又说家里有风俗,要给肘子肉钱,他们说以前表姐结婚回的肘子肉钱200一户,那现在起码要380或者480一户。加起来要8000左右。为了满足我妈要求,又不让对象父母为难,我决定自己出。我妈骂我傻,因为她这次的压榨对象变成了我对象父母。最后钱她要到了,但她每户只回了200,其他都私吞了。结婚前又提出要求,去参见婚礼的人走的时候都要打红包,还规定了每个红包的金额,让男方把所有红包都给她,她来分配。这次男方家没有同意都给她来分配,只同意了每个红包的金额。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想私吞一部分钱。结婚前一晚,又要求男方父母要给每辆车打红包(意思是开车过来要油费和过路费,要男方给红包。作为娘家人,一分付出都没有,还想方设法私吞一部分钱。)。
以上说的习俗归习俗,有些红包是要给,不说人家也会给,但是要求要给多少这就显得有点过分了,这不是索取是什么?反正是她只有索取,没有付出。婚礼上给我老公的两个红包,只有之前谈好的彩礼回礼金额,一毛钱都没多,也没有额外给新婚红包。来喝酒也没有上礼。她就是想尽办法占便宜,得不道她就用不满意的表情来让我们难受。
结完婚后,我就失眠了,失眠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想起了过去很多很多难受的经历。反反复复在脑海里咀嚼,我像疯了一样跟很多朋友揭露伤疤。我试图寻找答案,试图寻找解脱,可哪有什么答案呢?我要找答案就永远得不到解脱。我还去找了很多有关原生家庭的书来看,但因为大部分研究都是基于国外的家庭,所以没有遇到和我情况类似的。折腾到最后,我什么也没得到。
后来,我决定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