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程飞第一次见到沈悦，在高一开学的那天。他是从外校考进来的，一个人走进拥挤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沈悦拉着另外一个女生的手站在教学楼大厅正中间的柱子跟前，手舞足蹈，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兴奋地几乎跳起来。

程飞站在大厅外，头顶是炙热的太阳，无所适从的感觉顿时消散。

那个时候他在想，这个学校的女孩子可真有趣。

程飞找到自己的分班名册，搬着桌子刚到二楼，拐角处有人影走过来，宋江河搬着桌子在前，沈悦抱着凳子在后，阳光顺着窗台投射在他们身后，洒下暖意。

沈悦路过他跟前的时候，他拦住她，笑着问，“同学你好，请问高一一班往哪边走？”

她停住脚步，脸上一直挂着笑，看得出来心情很好，她伸手往前面指了指说，“同学，我们也是一班的，诺，就在前面了。”

“好的，谢谢。”

程飞跟在他们后面走到教室门口停下，楼前是一颗粗壮挺拔的大树，枝繁叶茂几乎伸展到廊上了，沈悦倾着身子向下看，斑驳光影下，一副沉静的模样。

2.

程飞随意挑了个空位把桌子放好，旁边也是男生，正在低头着划拉手机屏幕，听到声响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继续低头。

有些高冷。

第一节课的时候，才知道旁边这位男生叫顾翊

顾翊这人吧，高高瘦瘦的，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仿佛天生的宠儿，不仅长得好，成绩也很好，班里第一名，理所当然地成为班长。

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开始重新排座位，那个时候程飞跟顾翊已经混熟了些，他往顾翊桌子扔了一瓶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正偷偷吃东西的沈悦。

顾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程飞坐在沈悦的后面，虽然不是同桌，也勉强算如愿以偿吧。

沈悦端坐在前面，饱满的后脑勺扎着马尾，发尾刚好落在程飞的桌子前面，他无事的时候就卷起一小撮在食指上绕着一圈又一圈，沈悦从来都没有发现。

同桌骂他无聊。

他笑咧咧回道，你一个单身狗怎么能够懂得哥们荡漾地心思。

哦对了，他也是单身狗呢。

3.

有时候沈悦也会回头找程飞说话，眼睛闪着光，扑闪扑闪地，表情灵动，活活像是兔子精。

程飞最喜欢早自习，虽然每天需要早起很烦，但是早自习沈悦会过来找他互相监督彼此背书。

嗯，其实是程飞主动找她的。

你们问他为什么不找同桌？

沈悦也问过。

程飞对她说，“因为我们才是一组的啊。而且你是组长，你不得履行职责吗？”

“好吧。那你可别拖后腿啊。”她随口应下，马尾辫晃来晃去，晃地程飞心神恍惚，眼里看不进去一个字，一整个自习光看她去了。

看到沈悦跟同桌有说有笑。他觉得心里好酸。

看到沈悦偷偷跟前面的同学接头接耳。呜更酸。

4.

“程飞你有病吧。”同桌的前位回头低声咒骂。

程飞看到他脸上擦过一道粉笔印，没什么诚意地说，“不好意思，手滑。”

“砸的就是你，谁让你跟她靠地那么近的，说个话，至于都要头都贴上去了吗？”程飞趴在桌子上面小声嘟囔。

“废话，上课的时候说话不靠地近一些，是想让老师也听到吗？”同桌盯着课本目不斜视地说。

要不是这话里的内容，程飞还以为他在认真背书呢，“我靠，你这一心二用的本事可以。”

“比不上你一心十八用。”同桌意有所指。

5.

沈悦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的，课间也不和其他女同学打打闹闹了。

程飞站在走廊上，目光穿过玻璃看到她在座位上坐着。心想她是生病了吗，不像啊。

晚上另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把企鹅号和密码给程飞，让他去网吧的时候帮忙登上升级。

刚好沈悦也在旁边。她突然眼睛一亮，从座位上腾起，“你要去包夜啊？”

“对啊。”

“那你能不能顺便也替我升升级。”

“可以啊。”

程飞手心里攥着她给我的纸条，紧紧攥了一节晚自习，仿佛是收到情书一般小心翼翼。

6.

期中考试了，挺烦的。

程飞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扔着纸条。

突然从玻璃内看到沈悦的身影，她拿着草稿纸和笔走进来坐到中间的位置。

程飞回头的时候，刚巧撞上她抬眸。

她扬起笑脸，眼眸晶亮，“好巧啊，我们居然在一个考试。”

然后她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要不要对答案？”

程飞愣了愣。

她突然捂嘴偷笑，“我逗你玩的啊。”

程飞感觉心脏仿佛漏跳一拍，沈悦笑得整个身子颤地不行，眼眸似是染了水雾般，活灵活现，活脱脱像是动漫里的蓝精灵。

7.

第一场是语文，还算擅长，程飞在读题思考的空隙透过玻璃去看她。

很安静，整个人仿佛入定似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笔尖在纸上不停地滑动。

耳边都是沙沙的写字声音，偶尔有同学咳嗽一声，偶尔有监考老师的脚步声。

他收了收神，继续答题。

考数学的时候沈悦就没有那么安静，在座位上一会托腮，一会挠头，估计是碰到了难题。

程飞看了看面前的试卷，确实挺难的。

趁着老师不注意的时候，他扔了一个纸团到她脚边，然后压低声音喊她的名字。

她抬头，悄悄环顾了四周，用口型问怎么了。

程飞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还真是谨慎呢，平时在课堂上偷吃东西说悄悄话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小心吧。

他指了指她脚下。

她了然，端正着身体，手顺着板凳一寸寸下移，老师讲台轻咳了一声，她吓地立马缩回了手。

真可爱。

又过了一会儿，她看着老师不注意，弯腰迅速的捡起了纸条，摊开。然后她的眉头一皱，冲着他两手一摊。

过了一会儿，程飞又扔给她一个纸条。

她照旧捡起来，摊开，然后用眼神询问：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胆战心惊的捡起来纸条，你居然就画了个兔子。

程飞冲着她挑眉笑了笑。

然后她在不理会他了。

8.

考完试又要重新分座位了。

程飞在篮球场坑了顾翊一下午，这厮绝对是公报私仇。

这次是斜对面。

不过感谢这是哪位同桌的建议，居然是八个人拼座在一起，两两对面，活活像是开茶话会。

程飞在靠窗的后下位，沈悦在对面前上位。

这次不是后脑勺了，程飞望着黑板的时候，目光总是先在她的脸上停留。

她额前有细细绒绒的碎发，发际线很漂亮。

她笑起来的时候不再前俯后仰，而且捂着唇角，只余一对晶亮的眼眸，仿佛印染了窗外的景，盛满了斑斓的春色。含蓄待放。

9.

有一次课间，程飞看到她跟对面的季明吵起来了。抄起书本扔在那个男生的身上，眼睛通红。

一直看到的她，眼里都缀满了笑，开怀的，肆意的，不顾形象的，捂嘴的，还有笑的狠了趴在桌上说，哎呀不行了不行了笑的肚子都疼了。

可唯独没有见过她，暴力，本着脸，眼睛通红。

碍眼极了，季明笑着接过她扔过来的所有书，讨饶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她扔完了桌子上叠摞的书，情绪散了，又噗啼笑道，“算了，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说完过去蹲下捡课本，她抱着书站起来的时候，望着窗外有些失神，程飞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同学站一块聊天。她转身回了座位，情绪突然淡了下来。

自习课一群人逃课去操场上打球的时候，季明满脸不解带着怒气，“程飞，你他妈有病啊，我跟你才是一队的，你抢我球干嘛。”

程飞在心里冷笑一声，小爷抢的就是你。谁让你欺负她的。

顾翊安抚地按了按他的肩膀，“算了，他心中郁闷，别理他。”

程飞一个拳头怼到他肩上，“还不是都怪你，公报私仇。”

“程飞，你大爷的。”顾翊扔了球咒骂道。

很久以后程飞回想起那一幕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沈悦的情绪变化是因为，当时在走廊上宋江河看到林嘉嘉时不加掩饰的笑意。

就像他后来察觉到沈悦喜欢宋江河的时候，也是因为看到她对着宋江河的笑容缱绻温柔又含有少年的羞涩。

10.

结束打球的时候，顾翊勾着程飞的脖子笑道，“你喜欢沈悦？”

“你怎么知道？”

“呵，这班里长了眼睛的都看的出来好吗，你就差没拿着大喇叭宣传了。”他吹了一声口哨，拉长音调。

“那她怎么看不出来呢？”顾翊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程飞的人了，真的有这么明显吗，那她知道了吗，她会怎么想。

“姑娘家的，脸皮薄吧。”他说道。

其实顾翊那句话没有说全，姑娘家的脸皮薄，又或者她从未在意过这些。

喜欢与不喜欢都太明显，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特别在意他的一举一动，某个回眸，某个动作，都会反复琢磨，从中寻找他喜欢自己的痕迹。

可若是不喜欢啊，你压根就不会在意他做了什么，更不会去深度解读他的话语。

11.

晚自习的时候，老师不在，班里跟炸开了锅似的嗡嗡嗡，程飞在座位上坐着，笔尖在草稿纸无意识地划动，练习册上的题目一道也没解出来。

他郁闷地想，她跟宋江河听一个耳机，什么歌？就这么好听，一脸的沉醉。

12.

又要考试了，考完试就放假了。

程飞看了看日历，再过一周就是小年了，怪不得班里的同学都这么兴奋。

他抬头看向沈悦的位置上，她在跟隔壁的女同学说悄悄话，也不知道是聊了什么，反正就是笑的很开心。

13.

沈悦在考场的第一位，程飞在倒数第一位，他想我好惨啊，居然落后了她这么多。

14.

开学了。

15.

又要排座位了。

沈悦北面第三排，宋江河在南面第四排。

太好了。

16.

顾翊果然没辜负程飞带给他的腊肠。

他还是坐在沈悦后面。

沈悦的头发好像更长了些，落在后面桌子上的发尾铺开了几厘米的弧度。

她整个人突然变得安静许多。

程飞故意在后面跟同学讲笑话，故作夸张笑得前俯后仰，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突然回头凑过来笑着问讲什么呢讲什么呢我也听听。早自习的时候找她背书，她说程飞我作业没写完呢，你找别人吧。下课后也不再跟其他人打闹了。

她的企鹅号也改了密码，也不再热衷于升级账号了。

她上课的时候认真了许多，不再偷吃零食也不在跟同桌说悄悄话了。

程飞看着她的这些变化，趴在桌子上盯着她的马尾辫，我在想她为什么会这样？

17.

顾翊不愧是班长，班主任一走，就带头翘了班会课去打篮球，呼啦啦的带走了半个教室的人。

程飞跟在后面看着人群里的沈悦，她情绪不是特别高，阮瑜挽着她轻声跟她说话的时候才看到她脸上挂起了浅浅的笑。

十几个男生甩了外套在场地上热身，程飞看着外围场地站着一排的女生，阮瑜抱着顾翊的黑色外套，冲顾翊挥手，笑容灿烂，无声的说了句加油。

站在阮瑜旁边的沈悦，她神色淡淡的，视线盯着某个虚空的点，仿佛置身事外。

顾翊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惹得全场女生尖叫，在运球跳跃的空隙里，还分神冲阮瑜眨了眨眼。

那一刻程飞突然有些羡慕他们。

许是受了狗粮的刺激，程飞突然燃起了斗志，一个劲地抢班长的球，心道老子情场失意，你不得球场失意安慰一下。

最后一球擦框旋转几秒从球框砸落，他下意识地偏头看向旁边的人群，赢了球的澎湃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阮瑜越过人群走到球场上给顾翊递了一瓶水，安安静静的站在顾翊旁边。

“阮瑜，你看到沈悦了吗？”程飞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沈悦的身影，明明刚才还在阮瑜旁边的。

“沈悦啊，”阮瑜皱着秀气的眉说，“她刚刚说没什么意思就先回去了。”

“你们玩，我去洗个手。”他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快要放学了，喧闹嘈杂的教室里只有两处特别安静。南墙窗户边上宋江河和林嘉嘉肩挨着肩，带着耳机在看电影。

靠着北墙的沈悦趴在桌子，脸埋在手臂里，显得脆弱无力。傍晚的阳光没什么穿透力，打在窗外的叶子上略显疏离，程飞的心忽地一沉。

他快步走过去，在沈悦旁边坐下，她侧脸上粘着头发，眼睛闭着，肩膀微微抖动。程飞知道她没睡着，他打开手机胡乱地划拉几下又放下，然后偏过头看着她温声问，“沈悦，你哪儿不舒服吗？”

她睫毛轻颤了颤，仍旧闭着眼没有动。

“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外面太晒了，”他笑着逗她说，“你没看到我最后一个三分球投的可漂亮了，还有很多人给我鼓掌呢。”

“我今天抢了顾翊好多球，他脸都气白了，说是下次排座位要把我放在墙角面壁，你说他这人小不小气，你回头帮我跟阮瑜告状，说他假公济私。”

“哎，说到阮瑜啊，她脾气可真好，怎么受的了顾翊这么自恋又自狂的家伙的。”

“不过说真的，我还挺羡慕顾翊的，打完球坐在那儿阮瑜就把水递上来了。沈悦下次打球的时候你也帮我买瓶水行吗？”

“沈悦，你是睡着了吗？”她的呼吸均匀绵长，程飞手抵着眉心看着她被手臂压出红印的脸颊，笑了笑跟她说，“没关系，时间还长。你慢慢睡。”

没关系，你听不见没事，装作不知也没事，我们时间还长，慢慢来。

18.

介于开学的时候程飞抢了顾翊一段时间的球，顾翊在后面排座位的时候又拉开了他和沈悦的距离。程飞冲顾翊肩上撞了一下，恨恨道，“你这厮报复心可真重，能记仇两个月。”顾翊回了他一记手锤，“你他妈眼瞎啊，这座位又不是我一个人排的。”

19.

很神奇，程飞居然和宋江河坐了同桌，其实相处一段时间后，程飞觉得宋江河这人还不错，专注，爱学习，无不良嗜好，不像顾翊那么巧舌如簧的，标准的三好学生一个。

男生间的友谊总是建立地非常快的，比如放学一起撸个串，喝个酒，顺便互相讨论一下自己喜欢的女生。

晚自习的课间，程飞随意倚靠着后桌刷着手机，有一阵风顺着窗户扑进来，吹打在身上凉飕飕地，他抬眼去看窗外，借着屋内泄露的光，可以看到外面的那颗大树，光秃秃的枝桠不知何时发了芽，长出一小撮一小撮嫩绿的叶子。

春意浓郁，风一吹，漾起了一池波皱的水。

程飞扭过头看到宋江河在低着头专心雕刻着什么东西，想来是送给林嘉嘉的礼物吧。

他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宋江河，你为什么会喜欢林嘉嘉？”

宋江河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闷声道，“嘉嘉很好啊。”忽而又抬起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微弯笑了起来，重复道，“她真的很好。”

林嘉嘉是属于美的很有视觉冲击力地那种，明艳，精致。性格冷淡，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界限感，导致很多人只敢喜欢不敢追。

“你这是在做什么？”程飞问。

“嗯这个是桃枝，我打算做成簪子送给嘉嘉，她头发太长了，我看她有时候喜欢用笔把头发挽起来，我想用木簪挽起来会更好。”宋江河手上动作没停，用刀继续刻着图案。

灯光突然闪了一下，程飞眨了眨眼，又问，“这个难不难？”

“不是很难啊，就是桃木枝要好好挑，去掉外皮，在上面先画个图案，然后……”宋江河突然抬头笑着问，“你是不是也想刻一个送给沈悦啊。”

他摸了摸鼻尖啊了一声，“被你看出来了啊。”

“恩，那明天中午放学你跟我回家，你自己挑选一个桃枝，我在跟你说怎么做。”

“行。”

“那你为什么喜欢沈悦啊。”宋江河垂下头认真刻着图案，只是随意一问。

程飞笑着说，“我们悦悦多好啊，漂亮又开朗，微微一笑的时候像棉花糖一样甜，有时兴奋起来又像个小太阳似的，活力四射，生动有趣。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勇敢又自信，靠近她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如沐春风一样，舒服极了。”

宋江河愣了一下，刀尖有些不稳，上课铃声突然响起，他顺手把东西放到抽屉里，捏了捏眉心，随意挑了本练习册铺开。然后慢吞吞地说，“沈悦人是挺好的，很善良，也很细心。”

“我听说你们是初中同学。”

“是的。”

“哎，那你跟我说说她以前的事情。”

他沉默了一下，盯着练习册的题目，淡淡道，“时间太久远了，我都忘了。”其实他没忘，但是他总觉得以前的沈悦和程飞描述的不太一样。

四周是翻动课本的沙沙声，宋江河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初二那次双人舞比赛，第一个动作，是女生把手放在男生的掌心，全场哑然无声，带着少年的拘谨和羞涩。

旁边的树枝上有鸟儿脆响，沈悦坦然地伸出手掌，他怔住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握住她的手指，察觉出她没来得及平复的颤抖。他在那一刻意识到他似乎应该多照顾女生一下。

排练一般安排在最后一节课，很多人都在休息的时候吃着零食补充体力，他只是找个稍远的石墩坐着喝水，并不是不饿，而是他实在没有零钱去买零食的，只能等着放学回家吃饭。

几次以后沈悦大概也察觉出了什么，有一日休息的空隙，她拿着一盒水果和饼干，走到他跟前，欢喜道，“宋江河，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你半天了，我中午吃太饱了，这个实在吃不下了，你帮个忙呗。”

那么浅显的借口，他一眼看穿，少年的自尊心让他语气很凶，“我不要。你拿回家吧。”

“带回去就坏了。”

“那你扔了吧。”

“哎，宋江河，你怎么……”她话没说完，脾气瞬间收回去，泄气般坐在他旁边，“不吃算了，我吃。”她咬着小番茄，口齿不清。

然后又趁他不注意突然塞了一个在他嘴里，歪头笑着道，“怎么样，好吃吧。”

他看着沈悦满眼的期待，仿佛他说一句不好吃都是犯罪似的，舌尖被酸甜的味道充斥着，他说不出违心的话，只能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呐，都给你吃。”她把饼干和剩余的小番茄一股脑全塞到他怀里，站起来就跑，跑了几步又回过头，眼里带着狡黠，“宋江河，你吃了我的番茄就得帮我补习数学啊。”

他盯着怀里的东西，沉默，然后笑自己的多想，原来是想让他补习数学啊。

少年的自尊心可真别扭，借着补习数学的理由就可以没有负担的吃别人东西。

自那以后，沈悦总有很多借口，把自己的零食分给他吃，从一开始的，“宋江河，你昨天教了我几个舞蹈动作，这是谢礼。”

“宋江河，我昨天给我妈说，你昨天给我讲了物理题，她特意让我带给你，让我贿赂你，啊，不是，是让我向你学习。”

“宋江河，你昨天给了我买了药，我今天给你带了小笼包，很公平吧……”

到后来，沈悦就直接说，“宋江河，这个给你尝尝。”

“宋江河，给你好吃的……”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双人舞训练结束，他们一起去市里比赛，沈悦请他吃了一个冰淇淋，然后在开场前突然肚子痛，她整个人脸色发白，很虚弱，却坚持不让他跟老师说，比赛完她蜷缩在地上，还安慰他说，没事不用担心。随后沈悦被老师送去医院，他们跟车回了学校。

他突然有些怕，怕沈悦像他妈妈一样，去了医院，再也没有回来。

他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吃完饭就往学校跑，然后他看到沈悦坐在座位上吃早餐，看到他的时候还挥了挥手跟他打招呼笑着说，“早啊，宋江河。”

“早。”他缓了步子，走到座位上坐下来，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他困倦的伏在桌子上，做了一个囫囵的梦，梦里是妈妈模糊的脸，站在一片油菜花地里，向他挥着手越走越远。

只是后来这一段记忆连同那个清晨的囫囵梦一起，被时间掩埋起来，今日突然想起，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他应该感谢沈悦的善良，给予了他一段时间的温暖。

20.

考完试了本该是轻松的，可程飞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和沈悦一个考场了，他在座位上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稍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一些，这学期又快过去了，他是不是有些太放纵自己了？

21.

顾翊果真不是一般人，在课间组织打牌，在周五晚上组织去网吧包夜，现在又公然在晚自习组织玩游戏。

程飞有时候都怀疑他排座位的初衷是不是就是为了打牌玩游戏，还有方便他跟阮瑜…谈恋爱。

假公济私的不要太明显，一年快过去了，他和阮瑜就没分开坐过。

但是他一声招呼，程飞把书放下，叹气，算了，明天再反思好了。

22.

“玩什么好呢？”顾翊翘着腿，左手骨节微弯轻敲着桌面，状似沉思道。

沈悦坐在阮瑜旁边，阮瑜旁边是顾翊，程飞和宋江河在她们对面。

程飞察觉道沈悦的视线有意无意向这边看过来，他转头看了眼旁边，宋江河低着头在拨弄手机。程飞心想，玩把大的吧，他从课桌里掏出一个绿茶空瓶，冲着大家笑着道，“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敢不敢？”

有男生起哄，班长盖定，顺理成章。

规则简单。在中间转动瓶子，瓶口对着谁，谁输；瓶底对着的人，提问题。

第一把，程飞输，他送了一道题给沈悦。

她的反应有些懵，应该没玩过，不熟悉。

不过她很快在旁边人的提示下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中间几轮都是无伤大雅的糗事，众人笑作一团。

再下一个就是宋江河。

顾翊在他对面，轻描淡写地问了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宋江河淡淡道。

“问个简单的吧，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

众人齐声拉长语调哦了一声，尾音上扬，带着戏谑的笑。

在下一局，宋江河输。

顾翊照例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宋江河谨慎道，“大冒险吧。”

套路成功，顾翊唇角勾起得逞的笑意，指着讲台说，“站上去，跟你喜欢的人表白。”

全场有瞬间静默，眼神里却透着兴奋，气氛凝固着紧张，又充斥着如盛夏蝉鸣的躁动。

程飞的视线一直在沈悦身上，看到她错愕地下意识地慌乱地看着宋江河，却又在转瞬间收敛起情绪，转头对着顾翊平静地说，“游戏而已，不至于这么认真吧。”

她在替宋江河解围。

程飞望着她的侧脸随意道，“表个白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就是，表个白而已，又不会掉块肉。我就是没这个机会，我要是有我肯定得上去表他个十个八个。”

“哈哈哈，宋江河，那你把机会让给他好了。”

“去死。老子不稀得让，有本事你们让老子输。”

“表白！表白！表白！”众人突然齐声鼓掌。这一片的热闹终于传遍了全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

起哄的人乌泱泱跟着喊，声音里透着兴奋和热切，气氛一时被带动起来，热烈而高涨，激起浪潮，宋江河明白众人不可能放他一马。

他端坐在那儿，并没有半分尴尬，只是偏过头看了眼教室后面，而后眉眼微弯笑了笑，站起来径直走到讲台。

班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宋江河目光凝望着教室后面的某个位置，带着不可察觉地紧张，从程飞的视角能够看到他的手指用力地抓着讲台的边沿，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声线清晰有力，“林嘉嘉，我喜欢你。”

林嘉嘉回过头，很平淡地说，“游戏输了？”

宋江河突然就放松下来，他勾起唇角，眼里逆着光，盯着林嘉嘉认真道，“不，无关游戏。我真的喜欢你。”

23.

那一刻程飞突然有些羡慕他的运气和勇气。

他回头看向沈悦。她看着宋江河，满脸不可置信，眸色染了水光。

又忽然有些后悔开始这游戏。

24.

林嘉嘉和宋江河在一起了，这让全班人都很意外，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毕竟宋江河的感情如此热烈又直白。

25.

晚上去网吧上网。

程飞点开沈悦的空间。

她写：原来某些人的喜欢可以那么热烈而直白。

26.

看着别人恋爱眼红。程飞准备追求沈悦了。

27.

放学后程飞约沈悦一起走，她家有些远，那边的路比较黑，路灯大多都坏了，他跟她并排走着，沈悦左肩上斜挎着书包，他们始终隔着一些距离。

他走着走着抬头去看星光，真像沈悦笑起来的眼睛啊。

他想，她最近为什么突然安静了呢。

28.

快到沈悦家门口的那个路口，有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矗立在旁边，光线忽明忽暗，程飞终于鼓起了勇气，停住脚步喊她。

她停下，回眸。夜色太暗看不清她的表情。

“沈悦，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开学那天，你跟姜语站在一楼大厅，笑起来像太阳一样温暖。”

“后来在二楼遇到你，是故意拦下你问路的，你那天似乎特别开心。”

“沈悦，刚开学那会，我在班里一个人都不认识，是你每天跟我说话，带我融进了班集体。”

“是你跟我说，哪家包子好吃，豆浆好喝，哪家的老板比较黑心。”

“下雨的时候，是你把自己的伞借给我，自己跑去跟姜语挤一把伞。”

“还有那次，我们几个人去地里烤红薯吃，你把第一个熟的红薯给了我。”

“作文比赛的时候，我写的太差，被老师留下来，你没走，留在那儿一点点的帮我指导分析，直到天都黑了，才改完。”

“在学校门口我买了糖葫芦感谢你，你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突然回过头跟我说，糖葫芦很甜呢，你赶快吃。我咬了一口糖葫芦，确实很甜，可是我觉得你笑起来的样子更甜。”

“坐在你后面的时候，我天天找你背书，故意把笔掉在你凳子边，从你桌边过去把你的书碰掉，自习课问你题目，课间讲的那些笑话，都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月色下她的脸，纯净无暇。沈悦静静地听着，眼眸看着灯影下飞扑的虫娥，在他停顿的空隙，轻轻应了一个字，“嗯。”

程飞说的这些，很多她都不记得了，可是有两件事情她记得，烤红薯那次，她拿着两个滚烫的红薯，看着围成圈的人，宋江河坐在程飞旁边，低着头玩手机，她藏着别扭的小心思，想给他又怕别人多想，所以她笑嘻嘻走上前先递给了程飞一个，另一个很自然的分给宋江河，不过宋江河转手给了林嘉嘉。

呵。

还有作业比赛那次，被留下的人还有林嘉嘉，宋江河坐在林嘉嘉旁边，翻着作文指导书耐心讲解，她鬼使神差地没有走，转过头对程飞说，“我帮你吧。” 

他们四个人几乎同时出的校门，宋江河在校门口买了两个糖葫芦，殷红的果实鲜艳欲滴，递到林嘉嘉唇边，她轻轻咬了一口，露出愉悦的笑容，花圃边的几株芍药仿佛都失了颜色。

她分神的片刻，程飞递过来一串一模一样的糖葫芦，她呆住，伸手接过，轻轻咬了一口，有点酸，她不喜欢。可她还是吃完了，然后回头笑着跟程飞说糖葫芦很甜，是因为她觉得糖葫芦本该是甜的。

呵。

“沈悦，”他轻声念她的名字，上前几步，到她面前，他垂眸，盯着她的脸，“我喜欢你。”

夜里寂静，程飞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抬眸望着他，少年稚嫩的脸庞，带着坚定，目不转移，神色认真。

晚风轻轻拂过，她偏了视线，越过少年的肩头，看到灯影下一团团黑影前赴后继，少年的感情就像飞蛾扑火般炙热无畏。

时间凝固了许久，沈悦淡淡道，“程飞，我并未打算在高中谈恋爱。”

程飞的心骤停一瞬，他笑了笑跟她说，“没事，我可以等。”

“不过。”沈悦重新抬眸看着他，缓缓道，“我也想试试。”

“什么？”

月光与灯影交错，投下薄雾似的光。

“我也想试试早恋是种什么感觉。”她忽然笑了，眼底似有星河在流淌。

少年失了神，许多年后，程飞都记得这一刻，她笑起来的模样，比月华还美，轻柔似水般扎在他心上，绵绵的，麻麻的，令人沉沦。

“不早了，回去吧。”沈悦打破沉寂，转身向前走去，眼底的星河碎成一滴又一滴，从眼角滚落。

程飞站在原地愣了好久，直到沈悦的身影被大门遮挡，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沈悦说试试的意思。欢喜地手足无措，他站在原地傻笑了许久，直到远方绽放的烟花砰然而响，他才一步步离开。

29.

“程飞，你怎么回事？打个球还心神恍惚？”顾翊一掌拍在程飞肩头，咬牙切齿道。

“你们玩吧，我不打了。”他退出篮球场。

百无聊赖地用脚尖踢着碎石子。

早上醒来的时候，昨晚的一幕在他脑海不停回放，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他做了一场梦。

30.

“沈悦，”程飞拦住走到公告栏旁边的人。

沈悦挽着另外一个女生的胳膊，迟疑地问，“怎么了？”

“你昨天晚上说的话算不算数？”

“算数。”

31.

晚自习的时候，程飞望着阮瑜和班长在桌下的小动作。从本子上撕了一页纸，然后通过别人传给沈悦。

纸上写的是：下次我们班打篮球的时候，你能不能和其他女生一起来看？

她回复：好啊。

32.

一晚上班里全是纸条乱飞。

他问：悦悦，悦悦你喜欢吃什么？

她答：唔太多了一时半会说不完。

他问：那我明天早上给你带千层饼和豆浆。

她回：为什么要给我带早饭啊？

他说：因为你是我女朋友啊。这可是女朋友的特权。

她回头看他，程飞冲着她眨了眨眼。

纸条再次传回来：你再打扰我学习，你就没女朋友了！！！

33.

终于享受了一把，被女朋友观赏打球的过程了。

一班和二班的友谊赛。

沈悦跟一众女生围成一个圈，臂弯上挂着程飞上场前强塞给她的外套。她挥动着手里的流动小红旗，跟其他同学一起呐喊，“一班加油，一班最棒，一班必胜。”

跳脱活泼的模样，浑身仿佛簇燃着一束火焰，热烈激情。程飞不要脸的想，虽然是为了集体荣誉，可四舍五入一下，也当是为了我吧。

结束的时候，班长说在食堂请客吃饭，一群人一窝蜂地向前跑去，程飞落在后头，和她并肩行走。

“你刚刚挺厉害的嘛。”她抬起晶亮的眸望过来，眼中有赞赏。

“啊，总算是没有给班级丢脸。”程飞有些心跳加速。

“真的很不错，继续加油哦。”她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纯粹地鼓励性的行为。

却让他心驰荡漾。

想着到底怎么才能牵到她的手呢。

34.

悦悦，悦悦，学校多媒体教室要放电影了，我买了好多零食，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吧。

可以啊。

悦悦，悦悦，我刚才放学的时候给你带了一杯奶茶在桌子上，你晚自习记得喝。

谢谢。

悦悦，悦悦，班长又记仇我抢他球了怎么办？

没事，阮瑜生日快到了，他没心思对付你。

悦悦，你什么时候生日啊。

早着呢。

悦悦，悦悦，季明上节课睡着了，居然流口水了，哈哈哈，是不是特别好笑。

……无聊。

35.

悦悦，悦悦，宋江河说放学一起去台球室玩，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推了。

纸条传过去很久都没有回应。

快放学的时候才又传回来：没事，我放学刚好没什么事，多学一项技能也挺好的。

36.

四个人一起去新开的那家店里吃了蛋炒饭，然后去台球室。程飞原本以为大家都不会玩，纯粹是好奇。

他反正是连台球杆都不会拿，还是偷偷观察了隔壁人的动作，才勉强算是入门。

林嘉嘉应该是会玩的，标准站姿，俯身，五指张开贴于台球上，拇指贴住食指并跷起，形成手架点，眼睛盯着黑球，随意绑着的长发垂落几缕，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明艳动人。

宋江河站在她的左前侧，眼神专注，唇角微勾。

林嘉嘉略一抬头，两个人相视而笑。

啧，还真是辣眼！

这是带他们来虐狗的。哦不，他和沈悦也是一对。

只是，沈悦兴致缺缺地坐着，低头玩手机，偶尔抬头看一眼。

这是虐他一个人的。

37.

他发誓他在跟宋江河他们出去玩他就是狗。

被强行喂下狗粮的狗。

38.

艹  宋江河那个狗又要找理由出去玩。

关键是他俩二人世界就得了呗。

非得拉上他做什么。

美名其曰为四个人互相学习。

程飞心想，我呸，实际上你就是一个人不好意思约林嘉嘉去市区。

还打着去图书馆找资料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对着父母确实可行。

但林嘉嘉，她对学习的兴趣真未必有对台球专心。

39.

果然。到市区直奔电影院。

在柜台前买票的时候，程飞回头看了一眼。

林嘉嘉慵懒地坐在那儿休闲区，手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盯着旁边的人玩游戏。

沈悦坐在不远处，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魔方把玩，玩了会又放下，抬头看向林嘉嘉，表情极淡，晶亮的眸子仿佛蒙了层灰，似笑又似嘲讽。

“喂，看什么电影？”宋江河突然捣了一下程飞的胳膊。

他回过头，随手一指，“就那个吧。”

40.

电影开场的时候，程飞才明白那会儿宋江河眼里意味不明的笑是几个意思。

恐怖片啊！

宋江河那厮该不会以为他是趁机想做些什么吧。

呵，座位都选的倒数第二排，难保不是他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两个女生坐在中间，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大桶爆米花，恰好遮挡了彼此间的视线。

呸，他在想什么呢。

啊，其实也不是不能想一想的，比如牵个小手什么的…

可是为什么沈悦看的那么津津有味，目不转睛，那电影里目全非的女鬼真的比他好看吗？

电影过半，程飞也不知道看了个啥，只记住几个突然闪现在眼前血肉模糊的鬼脸。

悄悄地探了几次手又缩回。

眼一闭，豁出去了，程飞直接把手伸过去……什么玩意？他睁开眼，一手的爆米花。

沈悦终于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想吃？都给你吧，太腻了。”

他不是想吃这个啊。

程飞看着怀里被塞过来的爆米花桶暗自郁闷。

41.

出了电影院，宋江河那厮一脸的春风荡漾。

更郁闷！

42.

晚自习课间，程飞从厕所回来顺着池塘边走。远远看到沈悦跟姜语沿着池塘另一边走过来，他停在原地，靠着一棵树玩手机。

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

沈悦，林嘉嘉是不是真心对待宋江河与你有何关系？林嘉嘉的态度是不是忽冷忽热你又如何知晓？

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为宋江河觉得不值？

程飞对着暗黑的天自嘲地笑了笑。他自欺欺人了那么久，对沈悦给出的距离感装作不知，跟她谈了一场名义上的恋爱，却在这个平静的深夜里被打破。

他亲耳听到沈悦对宋江河过分的关怀，心里比想象中的要难受。

43.

传闻林嘉嘉退学的前男友要揍宋江河，班里有一部分人等着看笑话，谁让别人都不敢追的人被他得手了呢。

有时候程飞真的的很佩服宋江河。

从一个人有男朋友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人家，默默付出，等到人家分手，费尽力气把人追到了，终于谈了恋爱，可走在校园里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好似陌生人。

是不是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爱意波涛汹涌像春水，一个平静无波似秋谭。

44.

程飞在心里嗤笑，可是这些啊，跟沈悦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为何每日放学后拉着我跟他们一起走，还故作姐妹情深地挽着林嘉嘉的手臂。

欲盖弥彰些什么呢。

你明明就不喜欢林嘉嘉啊。

我第一次见你，你拉着姜语的手激动地说些什么，眼里满是光芒和欢喜。

后来我见你和阮瑜课间玩闹，眼里也都是笑意和开心。

可你看着林嘉嘉的时候，眼眸复杂又带着淡淡地敌意。

你掩藏的很好。

要不是我日日观察你，想要多了解你，也不会发现一丝端倪。

45.

年少的喜欢就是喜欢，眼里总是容不得一丝杂质，热烈又冲动。

可后来程飞还是后悔了。

他想他不该那样冲动地把沈悦喊出来，那么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喜欢宋江河？”

夜色下，沈悦微微仰头，看着程飞逼问的表情，冷漠又生硬。

她想，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哪怕她也尽力去对程飞好，以弥补自己的私心，可日日相处，终究会泄露情绪。

她转移视线望着远处朦胧中的池塘，轻轻应了声，“是。”

程飞没有想到她会坦然承认。

虽早有心里准备，可是她承认的那一刻，程飞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撕裂一个口子，灌进了寒风，生生刮刺着心里最柔软的位置。

痛的让他无法思考，随着情绪问：“那你当时为什么答应跟我在一起呢？”

“对不起。”沈悦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望着程飞，眼里似有星辉，月光笼罩在她身上，形成淡薄的白雾。

他陷入她的眼眸，有一瞬间沉迷。

程飞压下心口那股酸涩，望着沈悦的目光沉痛，“悦悦，你能不能……”

“程飞，我们分手吧。”沈悦的眼眸冷淡至极。

呵，程飞在心底冷笑，哪里有什么星辉呢，那不过是他透过月色看向她眼里的光。

忘了他………这三个梗在喉咙，程飞静静地凝望着她。想要仔细探寻她眼里闪逝的情绪，歉疚、不忍、懊悔，可她连半分不舍都没有，让他的一腔深情沦为难堪。

程飞咬紧牙关转身离去。

暗恨恨地想，沈悦，你如此不识好歹，老子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46.

沈悦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安静。

课间要么补眠，要么看书，更多的时候坐着发呆。

原本晶亮透彻的眼眸染了水雾般地愁。

程飞望着她这般模样，又气又心疼。

47.

沈悦终于不跟林嘉嘉扮演姐妹情深了，她与林嘉嘉擦身而过，眼神无视。

48.

又月考了。

程飞坐在第三排的窗边，一抬头看到沈悦的身影从窗外路过，几秒后，看到她从教室门口走进来，在第一位坐下。

程飞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堵得慌，比被分手的时候还难受。

沈悦你是怎么也沦落到跟我一个考场的。

沈悦，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他根本就不值得啊，不值得你这般心心念念。

程飞想他需要做些什么。

艹 打脸来的真快，他还是舍不得。

50.

那日打完一局球，程飞跟顾翊坐在篮球架下面，他问：“你跟阮瑜毕业如何打算的？”

顾翊神气一笑说，“目前一切以考试为主，只谈学习，无关风花雪月。”

学霸果然是达到了一般俗人没有的境界。

程飞揉了揉额头，望着远处的操场，夕阳投下最后一抹光亮，“沈悦最近情绪不太好。”

顾翊抛了球，调侃道，“哟，怎么，心疼了，某人不是说再也不管她了吗。”

“恩，心疼了。”他坦然承认。

顾翊正了正神色，食指支起下巴皱着眉不知道想些什么，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沈悦不是一味消沉的人，她心里有谱。上次考试是个意外，她家里有亲人过世影响了情绪。”

“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是他最近太刻意忽略她了。

“这事没几个人知道，还是阮瑜跟我说的。”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捡了球，目露担忧，“倒是你啊，你的状态可是更不好。”

停顿了下，眼眸锁住一处，声音沉稳有力，“若真的舍不得就再去争取，未来还长，没什么不可能的。”

“可前提是，你自身得有匹配她的能力。你是要替她遮风挡雨的，所以你要成长的比她快，你要比她更努力，你要让她明白，十个宋江河都比不过一个你。”

程飞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不远处，有一对孩童在沙坑里玩着沙子，笑容天真无邪，男孩突然扯住女孩的头花拽了拽，女孩不高兴，拍掉他的手，男孩趁她不注意偷偷亲了她的脸，女孩气鼓鼓的，追着男孩跑，撵着要打他。

直到两个孩童的身影消失在教居楼。

程飞回过头突然问，“顾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沈悦喜欢宋江河的？”

顾翊视线落空，却仍旧盯着虚无的空地走神。

“顾翊？”

顾翊回神，想了想反问，“很明显不是吗？”

“那你还鼓励我去追求沈悦？”

“程飞，这影响你喜欢她了吗？既然你自己喜欢，为何不去追呢？她只是喜欢宋江河，又不是跟宋江河在一起。”顾翊很冷静的分析道，“宋江河对林嘉嘉的感情，不必多说，众所周知。何况沈悦与他初中同班，到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他当众表白，就说明宋江河只当沈悦是同学而已。”

“沈悦是一厢情愿，可没必要一辈子都死守在宋江河身上。”

“所以我鼓励你去追她，有什么问题？”

“沈悦这个人，嘴硬心软，你看着她对你冷漠无情，实际上，她是不愿给你过多的希望，怕最后让你更失望。更不愿因为她自己，而影响到你的生活。”

“有时候故作冷漠，又何尝不是保护。保护你的自尊心，不愿令你太过难堪。”

“你放纵的那些日子，她也愧疚，怕因为她自己让你就此消沉了。她找过我，让我劝你，以学习为重。”

“她找过你？”程飞打断他。

顾翊点了点头。

程飞苦涩地笑了下，“那又怎么样，她是出于愧疚心里，又不是因为在意我。”

“愧疚又怎样，至少说明她也不是完全无视你。现在不喜欢又怎么样？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定呢，你不努力一下又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停顿了一瞬，顾翊的目光旋落在南操场的大门，情绪突然低落，“谁有那么好的运气呢，你喜欢她的同时，她一定喜欢你。这样的事情太难得了。”

“喜欢是努力争取来的。宋江河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程飞，”顾翊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语气低沉，“你并未到全然出局的地步。至少沈悦短时间内不会喜欢其他人，也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你还有机会的。”

50.

快高考了啊。

沈悦你不能这样放纵下去了啊！程飞望着沈悦沉静的背影。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高考倒计时六十天。

他手里握着雕刻打磨好的桃木簪，想着若是挽在她的发上肯定很漂亮的。

可是，他又回头看着林嘉嘉发间的桃木簪，他想，这个礼物沈悦不会喜欢的。

51.

学霸的的脑子好使，那么学霸的理论也一定有其道理。

情情爱爱的暂时搁在一旁。

学习最重要。

52.

试卷，试卷使人快乐！

做题久了想松懈的时候，程飞抬头看着沈悦认真思考的模样，觉得羞愧。

53.

沈悦比之前两年多的任何阶段都更加努力，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原本合身的校服都宽松了许多。

程飞只好偷偷买了很多零食塞给阮瑜，让她说是顾翊买给她吃不完的。

买了早餐偷偷放在沈悦桌子上。

沈悦盯着早餐看了看，然后环顾了一圈教室，坐下来捏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程飞松了一口气。

连续几天之后。他收到了她一天信息：不要再给我买早餐了。专心学习。

54.

日子就在埋头苦读中一天天过去。

晚自习也没人胡闹了，安静地只有刷题声，偶尔有压低声音讨论题目的，还有窗外时不时响起的虫鸣声。

55.

这一天终于来了。

程飞跟沈悦并不在一个考场，心里有些失望。

他想了想还是在考试前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这几天别吃生冷油腻的，提前订好闹钟，记得去考场的时候带一瓶水，证件准考证笔什么的都放在一个袋子里。还有……你已经很棒了，你一定可以的，加油！！！

沈悦很快的回复过来：谢谢，你也要加油啊。

56.

两天很漫长很难熬，炙热的太阳穿透玻璃照进教室里，有人大汗淋漓，有人满脸通红，还有人头晕脑胀。

程飞的脑海里好像没什么想法，拿到试卷就埋首进去，那些知识点在脑海里有的清晰有的模糊，也无暇顾及太多，使出了全力奔赴在这战场。

考完最后一场出来的时候，程飞眯着眼睛回头，看到西斜的太阳，折射在教学楼顶、树冠、草坪，被枝叶割碎的光芒投放到地上，像是许多多闪亮的星星，像是……沈悦晶亮清澈的眼眸。

心里仿佛有些迫不及待，沉静了几个月的心湖突然就起了波澜。

想见她，这个念头来的那么毫无防备，又势如破竹。

57.

集合等车的时候，程飞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她的身影。

迎着太阳，她站在那儿和别人说着话，笑意盈盈的像雪融化了般晶莹透亮。

鲜活生动的模样，许久不见了啊。

真好！

58.

吃完散伙饭出来，几十个人声势浩当地走在大街上，前前后后拉了几十米长，男生间勾肩搭背、醉意熏熏，女生间挽着手臂悄声耳语，嬉笑声，哪个男生说了什么话惹怒了女生娇骂追打。

满天星河，似是时光退却沾染了潋滟春色。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喝了些许酒的少男少女眼前仿佛都是碎了光晕的，迷离的让人似醒似醉。

程飞落在后头，看着沈悦，和白日里的T恤牛仔裤不同，她穿着裸粉色的长裙，衬得肌肤更加白皙，不规则型的裙摆在晚风穿过的时候飘然浮动，他的心仿佛也随之跳动。

程飞心想，我该承认的，两年了，我根本就没有忘记过她。

她一手比划着什么然后瞬间就笑弯了腰，长发从侧耳滑落肩头。夜色阑珊间，程飞分明瞧见她的脸色酡红，眼眸笑意盛及，好似有星星在她眼里跳动。

撞击着他本就波澜的心。

然后又走了一段路，沈悦松开了阮瑜，她在走着路，却又被一波波的人群越过，落在后头的时候她怔在原地。

程飞走过她的身边，走了几步，想了想，回了头。

借着街边的晕黄的灯光，看到她水雾般的眼眸蓄着几颗泪珠，心脏攸然一紧。

他几步跨到她面前，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沈悦，你没事吧？”

她抬眸看到来人，眸色沾染醉意，她伸手好像是想要抚他的脸却在咫尺间落下，眼里的光碎裂，黯淡垂眸：“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嘟囔碎念拼凑几句反问，然后整个人身子一歪倒在程飞的怀里。

程飞揽着她的肩仰头望天说：“我一直都喜欢你啊。”心里酸涩的也想掉泪，原来执着的人本就不止他一个。

阮瑜宁愿背负翘了闺蜜男朋友的罪名也从不解释不在意，仍旧笑意盈盈和顾翊腻在一起。

顾翊被很多人说是无缝衔接，却和阮瑜安然无恙的度过了三年。

宋江河日日年年对着林嘉嘉冷淡的神色仍旧坚持不懈对她极好。

姜语藏了三年的心思却也在酒精上头的作用下扯着江辰的手腕奔跑在街头。

这群人啊，论执着到底谁执着啊。

看到他们两个人即将脱节大部队，程飞收敛了思绪，给阮瑜打电话，然后几个人一起把沈悦扶进包厢里。

一大帮人点歌，划拳，喝酒，嬉笑，聊天，打牌。好生热闹，过了今夜大概就再也没那么热闹了。

去了一趟洗手间的功夫再回来，发现沙发上没了沈悦的身影，他问了旁边的阮瑜也说不知道。

包厢里有些闷。

绕了几圈没有找到沈悦，程飞想着去楼梯间去点个烟。

一推开门就听到下一层隐隐有声音传来。

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沈悦一向没心没肺的声音里夹杂着着急问：“宋江河，你怎么了？”

他顿时就僵在原地，没有动。

“林嘉嘉要和我分手了，为什么？我哪里对她不好吗？她为什么要分手？”宋江河的声音颤抖压低的吼叫有几分痛苦。

程飞从楼梯扶手的间隙向下望去。

看到宋江河蹲靠着墙角，沈悦蹲在他面前，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长发遮掩看不到她的神色，可她小心翼翼的的动作里分明含着心疼不舍，音色温柔道：“你还有我啊。”

宋江河被迫抬起头，神色恍惚，没看清太多情绪，他突然就伸手抱住眼前的沈悦，带着惊慌紧张说：“不要离开我……”

沈悦伸出双臂回抱他，回应说：“我不会离家你的。”

抱了许久，他也看了许久，心凉了许久。

直到两双唇贴合，心脏仿佛被冰锥不停戳着，痛到麻木，寒到极致。

全是一场笑话，艹|艹|艹|程飞你他|妈就是个傻子！

从一开始你帮她账号升级的时候不就发现了她的小秘密吗，你不是还心中暗自嘲笑她胆小谨慎的心思吗，可笑的是你自己啊，你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她，又自以为是的觉得她会忘了宋江河。

她为什么会跟你谈恋爱，你心里明明清醒，却装作不知，非要说服自己她也许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呢。

后来你受不了她拿你自己当幌子和宋江河他们一起玩，就跑去逼问她，你想要她承认，心怀愧疚地跟你继续在一起，你自负地以为会让她喜欢上自己，可结果呢，她说分手就分手，一点不含糊，不停留。

再后来你告诉自己别去管她了，却又一次次打自己的脸，说出去的话屁都不值，你终归舍不得真的对她狠心。

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她眼眸的笑渐渐叠满，像星河日落，牵动你的心，你日日沉陷，不可自拔。

你以为她删了动态删了记录忘却那个人了。

你以为她满眼星光决定向前走了。

你以为她对着你柔柔的笑渐渐有好感了。

可是你怎么忽略了呢。

她为何要那么努力，那么逼迫自己，是不是她也有自己想得到又得不到，却又不甘心放手的目标呢。

又或者是她的确想要忘记了，可是一看到他难过就心软了。

最可怕的就是她心软啊。因为她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潜意识里一直不曾忘记。

程飞使劲搓揉自己的双眼想，走吧，还留在这里多难堪。

59.

四年后。

一日顾翊给程飞打电话闲聊中谈论起毕业以后的打算，他泫泪欲泣的语调说：“当然是去找我们家阮瑜啊，这四年异地可苦死我了。”

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感慨道：“还是比不上宋江河啊，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堪称人生赢家啊。”

程飞收拾行李的动作停了下来。忍着涌上心头的某种情绪问：“结婚？这么突然？”

顾翊那边停顿了一下，程飞感觉自己的心心这一刻仿佛被攥紧，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响顾翊的声音才传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林嘉嘉怀孕了，所才这么突然，没想到啊，宋江河这小子看着不吭不响的，做起来事情来却那么大胆。”

“林嘉嘉？他们不是分手了吗？”攥紧的心忽然松开，程飞努力平复呼吸，却也很诧异这个突然的消息。

“谁说他们分手了？”顾翊在那头反问。

宋江河亲口说的啊。当然这话不能这么回答，“记不清了，还是毕业那会吧，听别人说的。”

“那个时候啊，”顾翊拉长了语调道，“我也听阮瑜说过，但是大学里他们很快就复合了。而且宋江河每个周末都会坐车去找林嘉嘉，假期的时候也都在一起实习。”停顿了一下，他又啧了一声道，“果然好女怕缠郎啊。当初可没一个人看好他们两个，现在人家却是最先修成正果的，令人羡慕啊。”

“你羡慕啥？你好歹马上要跟阮瑜双宿双飞了，我可还是单身狗一个呢。”

“咳咳，双你个头，不过说正经的，”他语气突然认真起来，程飞也有些紧张，话聊到这里程飞知道顾翊今天跟他打这通电话应该不止是为了闲扯。

程飞装作不知催促道，“有话就说，卖什么关子。”

“你和沈悦，你们这几年没有什么进展吗？我记得考完试的时候某人不是胸有成竹的说，一定要夺回美人心的吗？怎么，四年过去了，你还是单身狗啊。”语气调侃的让人像爆锤他一顿。

“呵，社会繁华，美女众多，你哪懂单身狗的乐趣呢。”程飞回敬他一句，而后又扯了几句挂了电话。

他把行李扔回床上，整个人也横躺在床上，那一刻我他想了很多，当初他走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宋江河和林嘉嘉又复合了？他们复合了？那……沈悦呢？沈悦怎么办？

程飞翻开许久不用的企鹅账号，找到沈悦的名字，头像依旧是当年那个背影图，他点进她的空间，浏览了她的相册，这四年里她去了很多地当，公园，爬山，游湖，海边，看日出日落，游乐园，博物馆……生活多姿多彩，还好，她没有沉落。

留言板截止到大一那年，渐渐的就冷落了。

当初那些零零碎碎记录心情的日志也都不见了。

总还有些东西的。

比如她生日那天更新的一条动态。

山河日落皆是景，一岁更比一岁浓。配图是九宫格，有几张穿着碎花裙的侧影，长发挂在而后，侧脸映着阳光，眼眸微闭。

那一瞬间他想到那句，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程飞点开对话框，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么久了，没有联系过，太突兀了。

最后他还是关了对话框，算了吧。四年了，她如今过的挺好，身边也许有不错的人，不必打扰，毕竟他又不想跟她做朋友。

果然有人曾经说的对，朋友有什么好做的，喜欢就去追啊，追不到就算了呗。

算了。简单的两个字，说出口容易罢了。

有些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何以挽回，以什么理由，什么立场，什么姿态？

毕竟不是少年了，毕竟不可能像当初一样恨不得把心意广为人知。长大了就得懂得隐藏情绪了。

岁月长久，当初一笔一划的浓厚，却也被时间轻描淡写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