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中秋时。
上周末,娃爸的徒弟来串门,带的礼品中有两盒月饼。等客人走后,大宝和小宝做了瓜分,一人一盒。
对于几岁的孩子来说,生活中好吃的东西太多,月饼不是好东西。他们不是抢吃的,是抢盒子。
月饼礼盒精美。书页礼盒,两边书页各有四个不同口味的精美月饼包装。书页合上,硬硬的漂亮纸壳,可以当个小板凳。别说是孩子,我都喜欢的不得了。
小宝不止考过我一次,他打开礼盒的盖子问:妈妈,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打开了?
我说:是的。
他会非常得意地说:其实呢,不是的。
他像书本一样把其中一页打开,然后哈哈大笑:没想到吧!
他考娃爸,考公公,考婆婆,一遍一遍,不亦乐乎。
在孩子眼里,那精美的盒子里,装着的仿佛不是吃的东西,而是心爱的玩具。
我悄悄对娃爸说:买椟还珠对不对?这就是买椟还珠啊!
吸引你的不是商品本身,而是商品的包装,不是“买椟还珠”是什么?
而我小时候,吸引我们的确确实实不是包装,而是包装内的东西。
我出生在八十年代的鲁南农村。刚刚吃饱肚子的农人,对于中秋,概念不是太强。
中秋前后正值农忙,忙收忙种。分了田,随心所欲了,田里啥都种。大豆玉米花生地瓜,这一小块那一小块。不舍得上化肥,不太会侍弄,收成不怎么样,却得天天耗在地里。霜降前要种小麦吧,可是,田里的庄稼还没收完,收完庄稼的地还没耕出来。大地块用拖拉机手扶车耕一耕,小地块小河坡,就是靠父亲一抓沟一抓沟刨出来,翻整出来。那么忙,哪有时间记得起还有个节要过?
自己记不起来,过不过不要紧,但是节日走亲戚的习俗必须得遵守。要面子嘛!至少丈母娘家是得让媳妇儿去一趟的。
月饼称二斤,用油纸包好。大苹果买六个。
月饼都是一样的。因为全县只有一种口味,冰糖花生瓜子仁芝麻青红丝的。大苹果也是一样的,都是镇街上买的。所不同的是,有余钱讲究的人家再称二斤白糖,自己封好。再讲究的人家还有拿罐头拿麦乳精的。
钱不富余的人家,索性蒸几个馒头。别管怎样提包总得装满。里面装的啥自己知道娘知道,不打紧,外人看着鼓鼓囊囊的,这个闺女就没白疼。
我家五口人,只有父母和我有地,两个弟弟没摊上分地,却摊上了超生罚钱。罚款没有钱,就拿东西抵。一次拿不清,就分好几年。田里收的那点东西,多余的都是人家拉走了。我们家的日子过得就有点紧巴。虽不至于饿肚子,但想要体面是不能的。好在外婆闺女多,她也不缺好吃的。三姨夫家是开诊所的,三姨妈给外婆拿的礼物当然会稀罕一些。我们去外婆家不仅没有拿好东西,回来时反而拐带回来大包小包。外婆总是说,“我吃啥?让孩子尝尝!孩子得吃饱。”
我们去外婆家,姑姑也会来走娘家。大姑父家里种葡萄,家里收入灵活,大姑惦念着我们姐弟,回来时大包小包。虽然早已和爷爷奶奶分开另过,但大姑一回来,我们家就被叫着去奶奶家吃饭了,吃完饭,好东西就提到我家去了。奶奶总是说,“提着!我吃啥?让孩子吃!”
这是八月十五走亲戚的事。那到了正日子那天过不过呢?过的。月饼总是要吃的。父亲除了买走亲戚的月饼,还会多买两个。八月十五那天,吃晚饭时,月饼就被掰成几半,放在盘子里。一人一块儿,吃一吃,就算过节了。至于在院子里赏月的事,那是没有的。
奶奶家的老亲多,虽然我老爷爷老奶奶没有了,但姑奶奶总会派表叔们来看舅舅。这个来看舅舅,那个来看舅舅,奶奶家就会收到一些月饼。以前日子紧,人家送的礼品需要回一部分,也剩不太多。等我们也走完了亲戚,有时会剩一点。到了八月十五那天,奶奶就会给我家和小叔家分一分。所以,虽然不能放开肚皮吃,但月饼里的冰糖总是甜到了嗓子眼儿,月饼里青红丝总是把日子点缀的亮亮的。
棉花和大蒜大面积种植前,日子就那样悠悠的过着,不富裕,很温馨。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农村开始大面积种植棉花和大蒜。这两种是经济作物,如果摊上价钱好时,农民手底下是能有一些余钱的。这两种作物都特别费工夫。中秋前后正赶上拔棉花柴,耕地,种大蒜。棉花柴可以晚拔,如果那块田不种大蒜的话。但谁舍得不种大蒜呢?大蒜比冬小麦值钱啊!大蒜只要是不在适当的节气种到田里,天一冷,影响出芽率,影响第二年的蒜头,很影响收成。谁也不想庄稼比人家的差,谁也不想少挣钱,所以,中秋时节,村人比以前更忙。串亲戚的礼物中比以前丰富了不少,但在亲戚家吃饭的越来越少。忙啊!
随着经济的发展,日子越来越好,月饼的品种越来越多。农村里外出务工的人越来越多,不种田的人也越来越多。棉花大蒜这些费工夫的经济作物种的越来越少。
玉米用收割机收,小麦用播种机播,中秋就没有那么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