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去年，刚毕业的我问班长“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班长不假思索：“工作吧”。当时的我无法理解真爱党怎么可能被工作打败，何况班长从未表达过热爱柜员这一职业，也从没表明他势必要在x行出人头地的决心。每晚下班都在打ps4的半熟男不但没有斩钉截铁地哄我安心“我们那么相爱，不会分手哒”，甚至还坦诚的给出答案。幼稚的女生都喜欢听漂亮话，甚至轻信空话，而我无法接受这个爆击。
后来的我终于明白，并不是努力工作会让他暂缓与我同行的步伐，而是银行柜员工作性质的不确定性让他根本不敢对我作出承诺。
2.
结束了大半年的异地恋，毕业后待业在家考公的我每周都在挖空心思让我们感情升温。
“今晚我们出去吃大餐吧”
“要加班”
“我们这周末去看电影吧”
“到时候再说”
于是，突然很想吃的美食要耐心等到男朋友周末确定可以休息的那一天才得以圆梦。曾经我不明白为什么下班一起吃饭会是那么的困难。别的小城市情侣都天天晚上腻歪，一起厮混，而我们同城却一周见一次。看电影也不再抢先预购好座位，约会的时间永远都是未知。
那时候我只在意自己的期盼终究是一场空欢喜，虽然口头上说着能够理解他的忙碌，可还是忍不住会落寞。他也小心翼翼，怕我失望，不敢提前答应任何邀约。怕又会被突然的加班，培训，开会而飞机我。在往后的日子里也尽量回应我下班前突然发起的晚饭邀约。
3.
热恋期悄然逝去，我们看似步入正轨。我却开始觉察到他每一次见面的力不从心。他总是说“好累”。尤其是在我也当上机关单位小文职后，更加难以接受——上班到底能有多累？我们都是在各自家门口的单位，走路上班，回家吃住，为何我总是打着鸡血轻松每一天。感情里面最忌讳的就是一方太闲，而另一方太忙。我无法理解我们这个小城市一天会有多少人进出银行办理各种手续，只晓得我自己已经有几年没有进银行办理业务，手机银行，支付宝微信多方便呀。我开始思考我们感情的变化趋势，是感情进入了平淡平稳期，还是我大巨蟹黏人的恋爱行为让他开始厌烦。他对爱情冷淡的各种猜测使我迷茫，翻他手机，敏感多疑，大开脑洞，胡思乱想。这段日子苦不堪言，我们大吵了一架。
4.
冷静下来，我开始认真思考银行柜员的他到底有多累？
银行营业厅外贴着“营业时间9：00——17：00”，然而他跟我这个8点准时上班的家伙几乎同时起床，不同的是，当我在办公室慢悠悠吃早餐的时候，他在等车接钞，开晨会，为新的一天业务做好各项准备。有时候为了多睡一会，甚至顾不上吃早餐。
我有三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他竟只有一小时休息时间，常常吃了饭就匆匆躺下哪怕这样对胃不好。当我们正当的使用午休权利的时候，他的午休竟然会遭到质疑，谩骂。轮流吃饭，午休，中午减少窗口办理业务，在客户眼里是十恶不赦，不被尊重的行为。
数不清有多少次六点下班的我，匆忙回家洗澡换衣服，坐两公里公车跑到他们营业厅，里面还是灯火辉煌，营业厅外开始摆摊的烧烤摊和一座望夫石交相辉映。他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他经常说“好累”我以为只是身体上的疲惫，原来还是一种精神鞭笞，在吞噬着他24岁的年轻生命。
一开始我也会像一般客户一样对他发起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大学时候我去别的银行换个预留号码也要弄那么久，虽然我不急，但真的挺久” “因为办理程序复杂，你以为只是改个号码就好了吗”
“为什么有了自助发卡机，你还是那么忙，都不像以前一样久不久空闲回我信息了” “因为我还是要去教他们使用，如果是你，使用一次就会操作了”
“为什么明明到了关门时间，里面还是有客户” “快下班才来排队，打发不走，一直等到下班时间还要继续办理业务”
不知道他每天要帮多少个忘记密码的家伙重置银行卡密码，教多少客户正确填写单子。甚至，小城市里奇形怪状的客户形形色色，真的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带着小孩在营业厅门口撒尿都不稀奇，他还得专门拖干净。他有一次跟我感慨“好久没见到正常人了。”
经常看到吐槽银行柜员办事效率低的微博，偶尔会转给他看，他一脸傲娇：我们不需要被同情。身边亲近的朋友对五大行的印象也是差到爆表。朋友曾吐槽有次去银行苦苦等待，三两柜员在窗口里光明正大数钱，都不乐意多开一个窗口办理业务，排队等候办理业务的客户们根本看不下去。或许我们大家都没有做到换位思考吧。
了解他的工作环境后，我开始明白他不是不愿意下班后陪我简简单单吃个晚饭，下班后的他灵魂都还在游离，不想说话，只想安安静静做自己喜欢的事好好放松一下。一天叫号几百位，每一位等待的客户都抱着情绪办理业务，对柜员摆着臭脸，高负荷的工作，机械化的日常，微薄的两千块钱工资，我总是在表述对他不满，我不知道他私下承受了多少苦难。
5.
如果不是有一天亲眼看到他的工作环境，我都以为他的“好累”只是一种年轻人对工作不满的抱怨。整个营业厅都是大叔大妈的吆喝，鸡同鸭讲的方言与普通话交织，客户的几个小孩在营业厅上窜下跳，我仿佛置身于高铁上突然被小孩的尖叫声惊醒。
我知道他的诗和远方是画画，创作。可惜在小城市里，稳定工作，事业单位，编制这些对于父母来说有多么重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发着光。笑着看我闹，享受着我对他的一脸崇拜。原来只是对我呀，工作中的他严峻冷漠。如果那一个周末我没有站在街角等待一大早开会结束的他，我不会知道他平时会这么酷！
其实如果回到大四那年，我还会跟他在一起，听他诉说之前在乡下网点发生的各种无语的日常，在手机这头陪伴他度过每一个煎熬的日子。他那么努力的当柜员，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不做柜员。我一定会陪他一起走过柜员的燃烧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