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上学期,学校破天荒地搞了一场运动会,领导们肯在在密密麻麻的学习安排里让我们放松两天,真是难得的仁义。花名册在各个班的各个同学手上传递着,我看到了周路的名字,原来他已经到了普通班,我还在他的班里看到了一个周露露,那时心想,这俩人的名字如此接近,能到一个班也是缘分。
运动会开幕式上,我是跑道边上的拉拉队,周路是他们班的体委,在为我们班激情呐喊之后,我就等着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们班过来了,他站在中间,吹着哨子,目不斜视,带着他的班雄赳赳气昂昂地过去了。此后在操场上我没碰到他,在去食堂的路上倒是碰到了,他是突然出现的,当时我顾着和小伙伴说话,抬起头的时候差点撞到他怀里,他用身体挡在我前面,我往哪边移,他的胸膛就跟着往哪边移,当晚他发短信问我有没有在运动会上看到他的飒爽英姿,我说没有,他又问我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怎么联系他,我说我得控制住对他的喜欢,他故意问,你喜欢我啊,我怎么不知道,然后我问,你真的不知道吗,他回了长长的一条短信,说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我不知道,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我讲给邱蝶听,她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分析说这里边除了情意就是爱意,只是我不知道什么,就像高一时周路没说出口的那句话一样,成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周路,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他却一次也没给过我一个明确的答案,他说他每次一想这个问题就头痛,他说他不知道,他说我重要,他说我是他的精神支柱。有一次他心血来潮整理QQ好友,分了很多组,我发现我躺在了前女友的分组里,我觉得有点悲哀,虽然我还不如她们,可我觉得我和她们不一样,他发现我的悲哀后为我换了分组,然后打电话给我让我看我的最新身份,我再看时,"小淑"和她的头像已跑到了亲人的分组,大概是觉得亲人比爱人高贵吧,我不再悲哀,转而升起一丝荣幸。还有一次我故意气他,我说我让别的男生给他挂QQ了,反正只是升级而已,谁挂着都一样,他很生气,开始跟我强调QQ密码是多么重要,他说他连周露露都没告诉,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和周露露在一起了,而我知道他们的事,还是在那年的国庆节。
那年国庆节周路罕见地主动约我,我和他去网吧玩儿炫舞,以前他给我和他自己创建了两个虚拟角色,一个叫Merry小妖,一个叫Merry小贱,还好是Merry,而不是Marry,那天上网时长快结束的时候,他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盯着我的嘴唇,离得也很近,想要吻我的样子,我有点慌,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他手机响了,是周露露,他这才告诉我,他的女朋友已经换成了周露露,我只留给他一声叹息,这种事我一点也不惊讶,甚至不难过,也许当时他也不在意,他不会想象的到,这个露露后来成了他的命。
第二天我再挂周路QQ的时候,他那个情侣空间的女同学找他了,准确来说是她让我找他了,那时他手机停机了,我熟练地给他交话费,他可算接到了那个女同学的电话。他接完电话就打电话埋怨我,他说他根本不想接她的电话,也不想见她,可现在不得不见,他还说那个女同学提出来他们要一起请我吃饭,他央求我去,他说他不想单独和她待在一起,所以我去了。我去了以后就深刻体会到,什么是修罗场,他们坐在我对面,我低头吃饭,真奇怪啊,他俩竟也不说话,只有尴尬一直在唱歌,咿咿呀呀,唱着一首没有声音的歌。那顿鸿门宴吃完后,我几乎是逃走的,如果那位女同学是想向我宣示主权,那么她无疑是成功的,因为从我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起,世界对我来说就只有荒芜,我一个人在路灯下走了一圈又一圈,什么都想,什么都想不通。
晚上的时候我看了那个女同学的QQ空间,她这时候开始攻击我,她攻击我的时候已经把周路的QQ密码改了,这下子只有她自己能登上去了,周路这个骗子,他明明说只把密码告诉了我一个人的。她用他的QQ在留言板上攻击我,骂我是个垃圾,说要找个人把我废了,我看到那些又是恐吓又是羞辱的字眼就号啕大哭了,说不清是怕还是委屈。我想打电话给周路,可他一直关机,我去他们班找他,他不在,我于是自己度过了那艰难的三天,我下课了就假装睡觉,不想说一句话,我把自己的座位搬到了最后一排,每分每秒都是煎熬。那个女同学当然没安排人废了我,她像个机关枪,到处突突,她也挑衅周露露,甚至挑衅婷婷,可她们都不惯着她,该怼怼,该骂骂,她们不像我一样软弱,我就只会自己难过。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周路的QQ都完全被这个女同学霸占着,后来有一天我试密码的时候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我赶快告诉周路,他这才登上了自己的QQ,而她带给我的一切,我已经没有了想告诉他的欲望。
周路很喜欢周露露,大概因为她是漂亮又活泼的双子座,他不再不把她当回事,而是当宝贝一样供着捧着,这回他是真的很少找我了,我于是每天站在窗边凝望着两栋楼之间的小路,很多时候我都能看到他,他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他生日那天我送给他一座木头小房子,他说谢谢,他没有跟我一起走一段路,他说他在等周露露,我于是转过身就走,留给他一个背影,就像以前我生气的时候一样,可我知道现在的他不会因为我的生气而给我打电话了,我一路上心乱如麻,而他不知道在哪里快乐着。
那年的圣诞节,我带着一对精心挑选的手链去到了周路的班门外,他不在教室,我托他的同学转交给他,第二节晚自习后他来找我了,他站在我的教室门口,温润如玉。我走出去,他送给我一双粉粉的手套,我说我想要娃娃啊,他说你看这手套上不是有娃娃嘛,那是我们互送礼物的最后一个圣诞节,那是我最后一次在校园里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