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图书馆逛,看到一本习惯死亡,开头便是决定杀死一个人,然后付诸行动,没看多少便觉是人格分裂似的杀死另一个自己,不敢细看下去,就重新往后翻,最后终于放下,状态不敢让自己看太多关于死亡的文字。
然刚看完的一名叫殴维的人决定去死却没有压抑绝望的死亡氛围,相反很欢脱,计划的死亡一次次被愚蠢的其他人耽搁掉。
殴维五十九岁,只开萨博,喜欢规则,喜欢做事,他的固守原则的行为与现代社会的随意散漫格格不入。
作为一辈子只开萨博的瑞典人,难以想象跟开非萨博车的人如何做朋友,虽然大街上已经到处是日系车和德系车。与唯一算得上朋友然在换了一辆又一辆沃尔沃后最终换成了宝马的邻居终于分道扬镳,虽然事实上的反目成仇不止是车的问题。
他每天例行查看小区,检查标示牌时狠狠揣两脚,对乱停乱放乱丢的现象就是一堆臭骂,看到有车子在小区里开着,毫不留情的制止,即使是政府部门的特权白衬衫。
他买东西时锱铢必较,时刻防备现代便利付款和处处营销似的蒙人多花钱,为了省一克朗停车费绕大半个停车场,甚至在医院因为一个小丑在给孩子表演魔术时变走了向他借的一枚硬币,就揍了对方一顿。
殴维在妻子去世后决定去死。有趣的是他的死亡计划一次次被打扰耽搁。
第一次是上吊时绳子断掉,他抱怨现代社会快效却不顾品质的浮躁,人们只喜欢买了扔然后再买而不肯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动手做一件坚固实在的东西。想他妈的好好死都不行。
第二次在车库的时候,被一个脾气火爆的怀孕伊朗女邻居求助送自己到医院,自己的IT顾问丈夫从梯子上掉下来了,而梯子是从殴维那里借来查看窗户为什么卡住的。现代人对基本的家庭装建知识和动手能力的超低知低能,连换灯泡都要雇人的。
第三次的死亡计划是在火车站,在他跳下铁轨之前却有一西装男子昏沉先倒下,当他救上西装男,站在铁轨上对上迎头而来二十出头年轻列车员惊惧的眼睛,他最后一刻跳上了站台,怎么能做毁掉别人一生命运的事情。真他妈的倒霉!
他没死成,被迫救了一只半截尾巴一只耳朵烂皮毛不成样子的猫,然后被迫养着它,虽然他一直不喜欢猫,以前还总是吼它离自己远点。猫和他有着一样的对人爱理不理的德行,即使被欺负受屈辱仍倔强的不肯低头。
第四次在家里因着对妻子的思念,对着装满无数治疗癌症的止痛药丸,想要吞下去结束生命,他把猫赶到外面,只是猫惨叫的声音和张狂的犬吠声让他再次放弃了。死亡可以推迟,只是看不惯的嚣张实在是不能容忍,先要去惩罚和抵挡那些趾高气扬自私自利的金发霉女和乱撒尿的只剩眼睛的雪地靴。
他说,以后暖气片或者其它东西坏了的话,可以找我,我和猫都在家。
他内心一边抱怨现代生物人的懒惰无能,一边又帮助别人修补家电、自行车和汽车。
第五次是按往常一样,晚上等猫睡着后,他拿出猎枪,打算朝自己脑袋开一枪,在纠结穿怎样的衣服去见妻子的时候,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再一次打扰他的计划,化烟熏妆的咖啡馆儿子宣布出柜被最痛恨同性恋的父亲赶出来了,无家可归就来了这里。
他暂时收留了无过多依靠的慢慢把他家当自己的这些个人,甚至还找了咖啡馆老板一起喝酒。
他带领大家一起对抗白衬衫,对抗越来越缺少温情的社会制度,最终留下了患老年痴呆的死对头。
在陌生人的眼里,殴维这种对人爱理不理粗鲁霸道愤懑固执的样子,简直是典型的直男癌老愤青,让人恨得牙痒痒。有人说他刻薄,有人说他老不死。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了生存的原则和先失去双腿后又患癌症的妻子跟这个冷漠的社会对抗了一辈子。
爱读书的美丽妻子是在西班牙旅行时出的车祸,那时候她怀孕几个月,车祸不仅让未出世的孩子流掉了,还让她双腿废掉最后截肢。
妻子说不管是忙着生存还是忙着死亡,我们都要继续走下去。她依然乐观,考取教师资格证进入最糟糕的学校教小孩子莎士比亚。
他为了妻子不被送进疗养院,为了妻子获得更多的便利和尊重,不停的与拖沓的政府部门抗争,自己还将残疾人坡道修到学校。
人总要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奋斗,他美丽的妻子是为了一切的美好而奋斗,而他为了自己的妻子一直在奋斗。
殴维最后是在家里去世的,心脏太大的心脏病,他的葬礼来了三百多人,与他只想安静的和妻子待在一起的愿望又事与愿违,他在下面一定气得跳脚。谁都不曾想到这个锱铢必较一毛不拔的老头子留下了一大笔钱,除去给几个孩子长大后的费用,那笔钱用来成立了儿童基金费。
一个叫殴维的人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