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檐。细瓦。石板路。院落。
透过青嫩的枝芽,回望天空,四角。日光淡薄。像一幅剪影,刻出宁静与祥谧。院中一株青枣树,独自挺立,独自美好,与世无隔。屋檐上挂着几盆吊兰,露出皓腕,正迎向阳光亲切的召唤,像抚摸爱人,举目便可望到温柔细腻的阴影。微风斜斜地洒来,卷来清香,阁上有人煮茶。
隔过天井,恰巧看到一个男童持着竹竿嗫嚅地跨出门槛,细胳膊短腿儿,一颠一颠,煞是可爱。孩童隐在大院的背影里,穿着大红大粉的肚兜,额上蓄着寿桃形的短发,目光越过我,缓缓地,缓缓地走来。时光瞬间定格,然后回溯,回溯,恍若经年。我以为,他一定是我的前世。
银杏。高楼。宫灯。白窗。
燕子收拢翅膀,立在檐角,翘首。喉咙发出细微的声响,尾巴时张时闭。真是三月不知愁滋味。金黄的阳光铺洒在雕栏画栋的中天楼上,长久停伫,像一幅美轮美奂的工笔画,生生雕刻出每一曲折,每一婉转。我仰望,霞光璀璨,铺天盖地。
银杏簌簌地唱起小调,微风吹来暮色,长街变得宁静而优雅。两排宫灯勾勒出她的曲线,柔和且细腻。耳边隐隐有凄怨的细乐闪烁,心下欢喜,循声而去。是巷里练唱的老人在轻拉着二胡,神色安谧,似入了定。未敢惊动,便寻了一处台阶坐下,闭目凝神,细细听聆,也得一桩风流韵事;应清风佳月,处安宁心事,尚不辜负了这夜。
红墙。祠庙。石狮。碎竹。
屋檐长年经受风吹雨打,蒙上一层轻薄的翠色,仰头看去,是一打绒毛,在阳光下轻舞跳动。翼徳祠建在长街的尽头,与一所学校比邻,蒙承了百年的书生烟火。暗红色的古漆大墙,庄严而厚重,既典且雅。两头戏珠石狮伫立,不知看了多少过往的行人,又刻下多少经久难忘的旧事。
从大门窥测便可看到张飞的全身塑像,英武威严。他站在这里,这个他曾守护七年的城市,姿势就要站成永恒。他死时凄凉,尸首分离。这个一生戎马,心高气傲的男子,死也不瞑目了。承蒙他庇佑的百姓,感恩戴德,为他修了个衣冠冢。后来乡里富绅出资建造祠庙,年年翻修,如今,便是眼前这番模样了。
慕名而来的人不计其数,一拨又一拨的游客踏进又走出,星移物换,千百年来人们仍在传颂他的功德。有些英雄,需要一生去瞻仰。
阆中美啊,美得浑然天成,美得恰到好处。她静静地处在那儿,仿佛江南女儿婀娜娉婷,又似若西北女子巾帼英挺,只一眼,便入了画,化成心中萦萦绕绕的梦。这个城市带来太多细微柔软的感动,与之邂逅,是生命中最美的浪漫。在我涉世未深的年华里,沙沙而至的银杏用舒缓的舞步写下唯美的诗句,浓墨又重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