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数课上第三次尝试睡觉无果之后，司耀终于崩溃了。
司耀在高中阶段就不是个认真听课的主，会堂堂正正地在课上自顾自地做着卷子刷题，但是尽管如此，也还是没有恶劣到会在课堂上公开睡觉。而今天导致司耀同学放弃自己的原则和坚持的重要原因是——他饿了。
刚入学的大一萌新显然和那些老油条们是不同的，不敢迟到的司耀在起床洗漱完发现时间已经不多后，匆匆叼了一个包子就踏上了前往教室的路途。
倒也不是司耀起的太晚，只是A大的宿舍楼和教学楼之间确实隔了一段令人望而生畏的路程。既要经过住宅区旁被业主私车塞满的窄窄小路，也要爬过一段高达十几度的坡。最神奇的是教学楼前面那些长得都一样却一块光滑一块粗糙的瓷砖，无数A大的学子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仰天跌倒，然后满含热泪地望天无语凝噎……
这段路途形象地被A大学子概括为一线天、绝望坡和八阵图。而最后者的称呼更是包含了无数在雨雪天屈辱跌倒的前辈们的血与泪。
当然，这一切在习惯了的司耀看来倒还没这么不可忍受。只是在饥饿感无法排遣而手机也没有电之后，司耀就觉得他的世界失去了色彩，连时间都过得无比缓慢。
好不容易下课了，司耀才勉勉强强从半沉睡状态清醒过来。不过得益于高数老师负责任地拖堂，司耀不得不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挤在返回宿舍区的人潮中。
呼的一声，仿佛是一阵风从身边刮过，黑白色的身影以不到两公分的距离从司耀身旁擦过，在人群中以超越司耀常识的角度在穿插于缝隙之间，在司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消失在人群当中，留下了陷入石化状态的司耀。
“刚刚那个是……那个是……艾小雨？”司耀以一种日月惨淡、天地无光的惊悚神情呆滞地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
仿佛看到了一只彘在唱歌。
也不怪司耀露出这种神情，毕竟根据他有限的接触来看，艾小雨就是那种比较矜持和内敛的妹子，这种疯狂飚车的姿态确实让司耀受到了惊吓。毕竟不是二次元，没有什么反差萌的存在。
不过等到司耀推车爬到了绝望坡的坡顶开始下坡的时候，还没有回过味来的他再次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坡低，浅蓝色的自行车歪倒在一边；黑白连衣裙的少女歪坐在地上扶着脑袋，看样子似乎还处于不幸摔倒后的蒙逼状态。
司耀无奈地做出了和艾小雨一模一样的扶额动作，一种细密的难以严明的情绪却悄悄爬上了他的心头。很久以后，司耀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和表情来形容自己当时奇特的心情，那就是——
滑稽。
不过现在司耀必须收起对对方太过嚣张而导致翻车的幸灾乐祸的心情，毕竟是认识的人，还是个女孩子，司耀觉得自己如果坦坦然然装没看见走过去似乎不太好；不过一方面自己和对方不太熟，另一方面如果和艾小雨再墨迹一会儿，恐怕食堂的人会多到爆炸……权衡了一下，司耀还是很无奈地走到艾小雨的旁边停下车子——
“没事吧？”到底，还是抹不开面子。
另一边，不幸在下坡摔倒的时候，艾小雨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她本身就是那种有点木木呆呆的女孩子，做事情总会慢上一拍，以至于当年生物学反射弧的时候她的同桌怀疑她是不是反射弧过长。
直到坐到地上，摸着额头，膝盖上的痛感和地面冰凉的触感传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摔倒了。然后便是耳边有些熟悉的声音：“没事吧？”
抬头，发现某人正以无法直视夹带着有些嫌弃的眼神看见自己，艾小雨的脸顿时就红了，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从司耀旁边超车过去的，而且因为不太熟的原因还保持了沉默而没有主动打招呼，结果却被对方撞见了这么尴尬的情景。
事情最终以司耀扶起了艾小雨并且两人一起走回了宿舍区而告终。不过艾小雨在这之后便以“回宿舍自己做东西吃”的理由而抢先离开了——毕竟两个不怎么熟悉的人一起吃饭对她而言是件尴尬的事情。倒是司耀并没有太多的联想，依旧自顾自地到了食堂吃起了面。
滴滴滴——
司耀掏出了手机，是艾小雨发来的，也不外乎是和之前路上说的感谢，司耀叹了口气，喝了口面汤，打字的左手倒是没慢下来：
“不客气，也没帮什么忙。倒是你以后记得骑车慢点。”
空气突然安静。刚才还滴滴震动的手机突然默不作声，司耀有点没来由的有点担心，不会话说过了吧——毕竟只是见过两三次的人物。
许久之后，屏幕上才又显示了一条信息：
“司耀，你数学是不是很好？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司耀长出一口气——他并不是怜香惜玉式的人物，只是觉得如果因为言语失当导致对方不快是件失礼的事情，好说歹说，也是个同乡啊，还是个妹子。
“一般般吧，你有啥问题直说啊。”看到这句话，艾小雨也松了口气。
其实因为今天课表临时变动，艾小雨的班级上的也是高数课；不过高中学文科的小雨显然没有某人那么潇洒——可怜的小雨瞪大眼睛，努力地跟着老师的节奏，却因为在某个点被卡住听不懂导致了多米诺骨牌效应，而小雨本人在新班级根本没有熟悉的人，以至于她走在路上都还在自己想着课堂上的问题，这也是她不幸在绝望坡摔倒的原因。
至于高速骑车在人群中穿插嘛，则是小雨在高中就已经养成的近乎身体本能的习惯，这里且按下不表。
在和司耀一起回去的时候，小雨突然想起来这货是和陆沉一起参加过数学奥赛的人物，也就是在这时，那个困扰她的问题差点就脱口而出问出去了。不过阻止她的，一方面是顾虑到自己和对方似乎不太熟而对方似乎太过严肃；另一方面，则是司耀在絮絮叨叨控诉着上课路途的遥远和高数老师讲课太过深情而导致他不能顺利入睡——
就像高中一样。
最后一句话对艾小雨打出了暴击效果，司耀丝毫没意识到小雨因为惊诧而不平地转过脑袋，以一种日月惨淡、天地无光的惊悚神情看着他——
仿佛看到了一只猪在跳舞。
毕竟，可怜的艾小雨在了解到司耀的一些事情后很自然地就把他和陆沉归为了一类人，或者说是和她想象中的陆沉归为了一类人；而现在，天赋卓绝、认真听讲的好少年形象轰然倒塌，司耀脸上慵懒的表情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并最终给了艾小雨开口某种决定性的力量。
被光环笼罩着的大神们，其实也不过只是如此吧；说到底，也只是普通的学生而已。
也就是在很久之后回顾这件事情，司耀才意识到原来学习真的很重要啊，连奥数这种高中遗产都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领域产生效果；以至于他会当着那些学弟学妹的面龇牙笑着：
“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PS：
日月惨淡天地无光那段是貌似是在秦时明月贴吧一篇叫《捭阖本纪》的文章里看到的，记得不清楚，和原文有一定出入，原来文章应该比我这里有趣得多，侵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