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二天一大早，李达康出门前，去书房那儿瞅了眼他家的珍稀保护动物，黑眼圈还是明显的很，看来最近几天都没法见人了。
赵瑞龙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李达康的声音：
“粥留锅里了，吃之前热一下。我到时候晚上尽量早点回。你疼的厉害就给我打电话，咱们就去医院，听到不？”
赵瑞龙想了想：“哥，你等会儿，电话，电话打不通……”
经赵瑞龙这么一提醒，李达康才想起这一茬：“打得通了，以后都打得通。”
赵瑞龙放了心，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02
赵瑞龙的俩黑眼圈没能在二姐的例行查岗来到前消褪干净，回F城前欧阳菁帮他上的遮瑕霜被一秒识破。于是，第二天小王就被开出了公司，几天后，二小姐领了个人进了赵瑞龙租住的高级公寓。
从此之后赵瑞龙多了个司机兼保镖：警校毕业的程度。
赵瑞龙很是怀疑地打量着程度：你真的不是二姐派来专门监督我打我小报告的？
程度倒是挺会套近乎，上来就叫龙哥，俩扫把似的粗眉毛能一下弯到外婆桥去，那点头哈腰的小模样，让人根本没办法把人民警察联系到一起去。
赵瑞龙想：就你还警校毕业的，跟老大屁股后面的小弟似的，不是半路被开除的吧？
他二姐说话倒是直截了当，不给他留一点打商量的余地：要么以后到哪儿都带上他让家里放个心，要么你就跟我回京州。打架的活让他来，你那一身的五花肉，瞎掺和什么？
03
赵瑞龙和李佳佳都对错过了《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首映这件事耿耿于怀。于是，一家三口加上赵瑞龙在佳佳放假后的一个周末晚上一起去了林城市博物馆旁边的影院。李佳佳被父母夹在中间，赵瑞龙坐在李达康旁边，哦对了还有程度，他挑了个后他们几排的位置。赵瑞龙说：他坐那儿不碍事儿，有外人佳佳玩不开。
李佳佳第一次在大荧幕上看电影，被电影院的音响震得耳朵疼，适应了之后又特别的兴奋，开开心心地和欧阳菁剧透：妈妈你瞧见那个包了一头布的那个怪人没……
赵瑞龙把头探过来：“李佳佳讲点功德，剧透可耻的，哥，我跟你说……”
李达康没了脾气地用爆米花塞住赵瑞龙的嘴，转头对欧阳说：“欧阳，你看好佳佳，我管着这一个。”
“妈妈，那个马尔福梳了个和高伯伯一样的头。”李佳佳拉着欧阳菁的袖子对她指坐在扫帚上耀武扬威的马尔福。
“哥，你为什么不留背头啊？好多人都留这个发型。”赵瑞龙试图把高育良的头发拼到李达康头上，想象不出，他还真没见过他哥板寸以外的模样。
欧阳菁在那边轻声笑起来，伸过来一只手撩起李达康头顶上方的一嘬毛：“他是个自来卷，留不了长的。”
手指把那一嘬浅浅揪起，那指头比了下：“该绞了，我回家给你绞。”
李达康握住妻子的手：“明天再说吧，回家就睡了，最近事儿多，累得慌。”
赵瑞龙想：不是男不摸头，女不摸脚吗？然后又想起来人家俩是夫妻自然没这么多计较。
刚出影院的时候，赵瑞龙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赵总啊，妞泡完了没？回来趟呗，样品进入最后测试阶段了。”
赵瑞龙捂着电话到一旁去打，半晌回来了：“李哥，我得回去了。”
李达康没多留他，只嘱咐他路上小心点，到了发个短信。
程度在一旁积极得很：“行嘞李哥，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龙哥安全送到了。”
李达康想了想：“对了，瑞龙——”
刚走出没几步赵瑞龙转过身来。
“三十那天回京州之前，顺道来趟家里吧，有点东西你帮我给老书记捎带回去。”
“好啊，李哥。”
程度透过后视镜瞧了眼闭着眼睛的赵瑞龙：“龙哥，咋觉着您今天看完电影后就没太有精神啊？是觉得片子不好看？”
赵瑞龙揉着鼻梁：“累得慌。”
04
李达康并没有什么东西要赵瑞龙捎带给赵立春。
三十那天，赵瑞龙敲了敲门，是欧阳菁开的门。她把他引进来，告诉他达康一会儿就回，就递过来一盘削好的水果。然后李佳佳端着碗面从厨房出来：“小叔，吃长寿面。”
欧阳菁从锅里把刚煎好的蛋铲到面上，配着面里的青菜，一碗阳春。李达康在这时候进了门，手上掂着个蛋糕：
“六寸的，带水果夹层，有黄桃和猕猴桃。你路上还得几个小时，就先垫一下，到家吃大餐也不占肚子。”
05
赵瑞龙生的赶巧，乘着龙年的末班车。赵夫人腊月二十九进的医院，赵瑞龙这小子在她肚子里可这劲儿地折腾，到了三十儿晚上才肯出来。
结果1977年龙蛇交界的时候，别人家吃年夜饭，他们老赵家生孩子。都说三岁看老，从这出生就能瞧出来赵瑞龙长大后也一定是个折腾死人不偿命的混世魔王。
赵立春在产房外急得踏正步，不耐烦的时候甚至在心里犯嘀咕：这么能折腾，要还不是个带把儿的，就丢垃圾堆里算了！
结果孩子生出来了，也是他举着哭得正欢实的大胖小子笑得合不拢嘴。他瞧瞧墙上的挂钟，谢天谢地，还是只小龙，再晚上一会儿就从腾云驾雾的大家伙退化成地上爬的了。
赵立春哄着彼时襁褓里的赵瑞龙，作势要捏他的鼻子，他自是不敢捏的，赵瑞龙身上每一处他都宝贝的不得了：“你小子这趟可赶得好，是不是，是不是，小混蛋呦？”
多年之后，一语成谶，赵瑞龙果然就长成了个小混蛋，把抢人老公当成人生终极目标的小混蛋。
06
赵瑞龙听见欧阳菁对自己说生日快乐，李佳佳把他拉到桌子前，李达康点上蜡烛，关了灯，甚至拉了窗帘。
赵瑞龙在小女孩儿的生日歌里许出心底的愿望的时候，第一次对除了李达康之外的人有了类似于愧疚的感情。
“春节的时候别老想着吃肉，也多吃点菜。别又像前几年似的一过年就闹肚子。”李达康送他出去的时候这样叮嘱，像不放心第一次出远门的小孩儿。
他回过头看着李达康离开的背影，头顶上铅灰色的天空压下来，林城冬天烧煤取暖，整座城就跟罩在罩子里似的。
他想他也就是想想。他想起欧阳菁插进李达康头发里的手，想起派出所被李达康抱在怀里哄的李佳佳。这三个人严丝密缝的，自己哪里就插得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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