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涓生,我觉得用蝉与秋天来形容是最适合。涓生是秋天,而我就是如过客般的秋蝉,竭尽一生嘶鸣,却只能在秋留下痕迹。最终,蝉留不住秋,秋也留不住蝉。
四月十日
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暖意,蓝色的天空飘摇着云朵,抚面的清风带来丝丝春色,紫白的藤花肆意摆弄风姿。涓生蓦然地站在紫藤棚下,懒散又不失帅气,斑驳的光影在白色衬衣上欢快的跳动,黑色的西裤笔直而下,脚上的皮鞋锃锃发亮,干净舒朗,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微上扬的嘴角。温暖的眼神直射到我的心底,照亮了整个心房,从脚尖到发梢都温暖了。每一个夜晚,站在紫藤棚下的他准时出现,梦里的他柔情似水,笑容依旧。好不愿醒来。
四月十五日
我这是怎么了?是中蛊了吗?他一来就欣喜若狂,他一走便茶饭不思。可能我是中了一种叫涓生的毒吧。他像鸦片,又似罂粟,难以戒掉。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浓厚的才情,潇洒的性格,流利的口才,他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拨动我内心的弦。激昂悠扬的声音在屋里回荡,我们谈家庭专制,谈打破旧习惯,谈男女平等,谈泰戈尔,谈雪莱,谈一切的一切。我进走入他的世界,接触到了新的天地。
四月二十九日
不似刚认识那样拘谨,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又觉得相见恨晚。我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怎样看他都觉得看不够。想和他在湛蓝的天空下散步,手牵着手,任微风吹抚脸颊,感受彼此心跳,脚尖掠过青草,耳旁萦绕银铃般的啼鸣,阳光正好,心情正好。想入非非之际,一只臂膀阻碍了视线,赶忙收回思绪,顺着臂膀往手指方向看去,他指着墙壁上钉着的一张铜板的雪莱半身像。为了掩饰走神的尴尬,草草一看,便低了头,热意刹时爬到耳根,整个脸颊变得烧红,偷偷庆幸还好他没发现。
五月八日
又来我家了,好开心呀。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如同翻滚的巨浪一次次撞击我的心海,字里行间,大概听懂了涓生的意思。世界变得不一样了,他带来了鸟语花香,碧海蓝天。抬眼望着天空,粉红色的泡泡胡乱扑腾。“我是我自己,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声音铿锵有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我说的话吗?可以确定的是,我是清醒的,也是坚决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愿意承受一切。送我出门,照例相离十多步远,一如往常那样不舍。
六月二日
他将纯真热烈的爱赤裸裸的展现在我的眼前,欣喜地勾画着我们的未来。话语神情中带着浓浓的爱意。一字一句一个举动都让我沉醉。我想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儿。他满眼欢喜像讨要糖果的小孩期待我的答案,只要稍稍一动就会把他惊飞似的。为了他,我要不顾一切。我和他同居了,成了他最亲近的人。多少次深夜里,双肩因喜极而泣颤抖。好怕这幸福顷刻化为泡影,只愿他如我爱他一样爱我。看着熟睡的涓生,就算与全世界为敌,我也是幸福的。八月四日
和他在一起一两个月了,越来越爱他,离不开他了。怎么办?中毒已深!恨不得与他融为一体。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像海里浮动的葫芦,冷不丁地冒出水面,总是让我不能安心的整理家务,想想却也是甜蜜的。
九月四日
他不在家,做起事来也没心思。失落落的。虽然和房东太太一样养了四只小油鸡,可以消遣时间,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幸好前几天庙会上买了一条小狗,我叫它阿随。生活似乎有些趣了。可是他好像不太喜欢。为喂养的问,都不知道争论了多少回。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他一出去就带走了家里的生气,每天除了盼着他早点回来,还是盼望着他早点回来。他越来越陌生了,像个借宿者。感觉有种无形的力量试图将我推出他的世界。我不甘心,也不舍得。为了能和他多说话,将白天的事情都说给他听,包括和房东太太的不快。我想我们之间不该有隐瞒的。他应该知道家里发生的任何事情。和以前相反,很多时候都是我在说,过了很久他才附和一句,表示他在听。这种无力的感觉像石头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十月三日
怎么都变了,他变得陌生了,眼神冷淡了,嘴角少有笑意了。这比路人异样的眼光,窃窃地私语,更让我难受,像蚂蚁嗫咬。只需轻轻一推,便会掉进暗无天日的深渊。每天兢兢业业,察颜观色。按时做好可口的饭菜,喂养阿随和小油鸡。让他感受到家的温馨,卸去工作的疲惫。努力讨好他。
爱情逐渐变成亲情,热烈归于平淡,既然决定相守,就要接受这样的平淡,不是这样的吗?十月六日
说的话越来越少了,他总是忙,工作起来连谈天的工夫也没有,何况读书和散步。似乎越来越没有共同话题,两个人相处让我感到很不自在,如坐针毡。他不爱我了吗?不会的,不会的,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就不会乱想了。
十月八日
越来越没有耐心,为一件小事就和我争论,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十月十一日
双十节的前一晚,他呆坐着,我在洗碗。听到打门声,他去开了门,收到一张油印的纸,脸色变得暗沉。虽然难过,却也小心翼翼地宽慰他,怯怯地讨他开心。重找了一份工作,是译书的。译书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尽量不打扰他。走路,做家务也轻手轻脚,还按照他的习惯,取消了吃饭的规定。想方设法改善伙食,甚至吃掉了我唯一的爱好——油鸡。面对他的大吼小叫、无理的争吵,选择了默不作声。爱一个人,会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而两人渐行渐远确是不争的事实。
十月二十五日
他说不爱我了,说要放手,给彼此一条生路。这无疑是对我判了刑。我爱他爱到失去了自己,一句话就否定了我全部的努力。怎么可以这么无情,说的这么决绝?
十一月二十一日
分开有一段时间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为了他我放弃了一切,最后依然一无所有,紫藤棚没有了,花儿凋了,叶子枯了。每天眼巴巴的望着那道门,相信下一秒他真的会出现在门里。
一月二十三日
我想他是不会来了吧……回想起来,不顾家里人反对、邻里的嘲弄,选择了他,此后他成了我生活的中心,喜怒哀乐每时每刻牵动着我的情绪。他开心,我会比他更开心;他悲伤,我比他更难过……没了我的碎念,他应该过的很轻松吧。我再也不会刻意的讨他开心,再也不会因为养小动物和他拌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像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午夜梦回,他会不会像我思念他一样思念我……
二月二十二日
我生病了,医生说病的名字叫相思……
蝉只为秋嘶鸣,秋却依然是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