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梧桐树,我有种偏爱。虽未在树下拾得翠羽,亦未闻得凤声。
梧桐如梅花,先发花后发叶。农历的三月初,勤力的桐花就在高高的树顶零星的绽放了。其实打从一开春,就在心里数着算着花开的日子,却又总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看见被风吹落的花苞,才发现:梧桐开花了!心里不由得一阵歉疚。
我从地上捡起一个花苞,托在手心里。淡淡的紫色的花苞紧紧地闭着,像海底的蚌,像襁褓中熟睡的婴儿。那是坚持了一个冬天的的信念,却在将开未开的时候夭折了。春日春风有时好,春日春风有时恶,不得春风花不开,花开又教风吹落。心疼一如蝴蝶的断翼。
等到了桐花盛开的时候,站在山顶,目之所及,远远近近都是深深浅浅的紫色。遥望昔日的村庄,仿佛沉浸在了一片紫色的云烟当中。桐花万里丹山路,当年的华丽亦应如此吧。
走进村子,檐角篱落,都是桐花笑脸盈盈的模样。夹杂着片片断断的青杨绿榆,一片明媚的春光。大街小巷飘满了桐花幽幽的清香,把人的每一次呼吸都带到了心脾的最底里。在最灿烂的春阳里,我拾起一大串落在地上的桐花,把脸埋进去深吸一口,身体丝丝痒痒有种要膨胀的感觉,看四下无人,赶紧伸开双臂转一个圈。小小的,确切的幸福。
桐花落尽,树叶就冒出来了。第一年的幼树会长出蒲团般大小的叶子,毛茸茸的。小时候经常折来当伞遮阳避雨。树冠越长越大,树叶也变得细密了,层层叠叠。家里有三棵梧桐树,到了夏天,就把天井遮的严严实实的,筛不进几缕阳光去以致地上都长满了青苔。一次我要出去,回身关门,在两扇门还未对齐的时候,一片树叶从高高的树顶打着旋儿,悠悠的落下。两扇黑色的木门正好把空间切割成了一个长长的框架,树叶落下的瞬间,就像特写镜头一样,在我的记忆里定格成永恒。四周没有一点声音,我静静的站在门外,为一片树叶做了生命的最后一次观礼。
我常想,如果我有一千亩,一万亩土地,我都会全部种成梧桐。春天看梧桐氤氲出梦一样的颜色,夏天和秋天,听雨打桐叶数漏声,就算到了冬天,在暖暖的午后,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麻雀在光秃褐色的枝干上剔羽,发呆,追逐。
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这是我的一些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