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在说什么傻话？能此时此刻出现在齐府的必然是齐府之人，何况她就算怀了孕，这也才十几日的时间，便是名医圣手也未必这般笃定的就能看得出来啊！
素衣轻轻地拍着迦南的手臂，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庞：“可怜的迦南，可是你只能相信我了不是吗？留在齐府，你就要继续受辱，等着淳濯和玉琳琅自投罗网。而跟我走，你不过是失去了自由，只要你想，你可以救所有人。”
救所有人？
她迦南如何救所有人？她又不是佛祖，她只是个和佛祖无缘的孩子罢了。
素衣将迦南轻轻地拥入怀中，她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的敏感，和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对人的不信任：“你跟我走，把你的灵魂和时间给我，我让淳濯和玉琳琅忘了这一切可好？”
让他们忘了这一切？包括她？
闻着眼前这男人身上清香的味道，她终究是点了点头：“好，让他们忘了吧，再也不要回来了。此生，我们之间不该再继续纠缠了。我也已经是残破之身，没资格跟在淳濯身边了。”
迦南总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罢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真的能改变别人的记忆呢？哪怕是那人人传道的素衣街，或许也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可是这是这些天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那棵沉香树下，年轻的圆寂从远处走来，看着她的笑容将她抱进怀里。那是她这辈子感受到的，最温柔的怀抱。
她梦见少年的淳濯一脸新奇地看着襁褓中咿呀学语的她，他兴奋地转过头看着圆寂：“师傅师傅，既然这个小丫头是您在沉香树下捡到的，带了一串沉香珠，她又和我们有缘，不若就叫她迦南可好？”
沉香，迦南，那些日子是再也回不去了的。
迦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了。她是被饿醒的，从洛阳最大的酒楼里买来的吃食果真是再好吃不过了。迦南觉得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许久，终于把胃填满。
她看着正坐在她的对面的素衣，在酒足饭饱之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谢谢你。”
“不必谢我。”素衣看着窗外，仿佛未卜先知，“淳濯和玉琳琅已经在筹谋如何从齐府救你了，而齐府等着他们的，是枪林箭雨。”
素衣的眼神悠远，让迦南的心重重一沉。她知道，素衣并没有骗她。
跪在素衣的面前，迦南决定，无论素衣是否在说实话，她都只能赌一赌了。让她再回去那个齐府是不可能的，可是她也不能让淳濯和玉琳琅再回去了：“公子，请您救他们。”
“能救他们的，只有你。”素衣平静地看着迦南，“如果你愿意，你将一生都困在我素衣街，为我开一间铺子。等你死后，你的魂魄也是我的，你无法再转世投胎。而淳濯和玉琳琅，他们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好。”
几乎没有考虑，迦南相信这世间有佛，自然也相信这时间有仙有魔。既然佛祖从未理会过她的恳求，那么不管这素衣公子是仙是魔，她都愿意竭力一试
她，淳濯，玉琳琅，总归要有一个了结。
滴血入地，龙骨为证，契约相成，天地难束。
素衣街开了一间新铺子，是卖香料的。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沉香了。掌柜的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但是将铺子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铺子刚开业的时候，洛阳齐家上门闹过，说那姑娘是她家的奴婢。这些年来，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在素衣街闹事的呢！素衣公子亲自出面解决了齐家，然而那天傍晚，齐家独苗公子齐远航就得了哑症再也不能说话了。
都说素衣公子有通神佛之力，齐家老祖宗带着厚礼求上素衣街，却再未曾见得素衣公子一面。
第二年盛夏，迦南生下了一个小公子。随了她母亲的模样，小公子长得清秀文雅，大大的眼睛小嘴巴，看上去心疼极了。
这是素衣街出生的第一个孩子，自然得了所有人的厚礼，都把他捧在掌心当做小少爷疼爱着。迦南给孩子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濯元”，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说起最疼爱这个孩子的，还是那添香楼的妈妈旎姬。她在这素衣街中也待了十五年了，是出了名的有手段又狠辣的女人，却还没有见她对哪个人这般好过，都说这濯元就是她的劫。
可只有素衣知道是为了什么，旎姬曾也失了一个孩子，她这是把濯元当做琴亲生的儿子在疼爱呢！
濯元一岁的时候，素衣街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自称是濯元的父亲，却被迦南用扫帚打了出门。
那人穿了一身道袍，据说是城外道观的某个掌事的。
他已改名太真山人，据说门下弟子众多。
濯元被旎姬抱着，大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太真山人，而后转过头去趴在旎姬的肩上便开始呼呼大睡。
迦南拿着扫帚指着已经改名太真山人的淳信，眼中除了厌恶便是憎恨：“你离我们母子二人远一些！什么太真山人，你们当道士的还会娶妻生子吗？不要没事干来败坏老娘的名声，滚远些！”
莫说是旎姬了，就是素衣也从未见过迦南这般厉害的模样。迦南对人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哪里说过这样的粗话？
那淳信也是没想到，两年没见，迦南竟然变得这么厉害。被打了一身的灰，他看着被 旎姬护着的孩子，又看了看像是炸了毛的母狮子一般的迦南，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留了一沓银票在迦南铺子的门口，便离开了素衣街。
迦南怎么肯收这些银票呢？
让十六陪着她，第二日她就去了城外那道观，据说当着太真山人所有弟子的面儿，将那沓他们道观攒了半辈子的银票给烧了。气得那道观将太真山人赶出了门。
从此世事迁移，谁欠谁的，又怎么还能还得清楚呢？
迦南也再也没有见过淳濯和玉琳琅，偶尔她也会想想，他们如今怎么样了呢？是不是依旧伉俪情深，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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