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自由

by Amy, 微信公众号：EasySayE

Jack

我非常震动，心里说不清楚的情绪，继续追问他这个决定的原因、动力和打算。他的回应一如既往地平淡。就是想出去走走。有很多人问过他有没有下家，他说，在岗的时候找下家第一是不忠诚，第二也做不好现有的工作，所以辞职了再做打算。他之前就表示过对“咖啡大师”没兴趣，这次说道，看到了店里每个高的低的职位是“怎么样的”，想尝试一下自己还能怎么样。我心里停止不了地震动，这就是我一直喜欢却常常不能身体力行去追求的“可能性”啊！他愿意、敢于去不断追求自己新的可能！

我问了一些俗气的问题，“你的钱还完了吗？”他的苹果手机是信用卡分期付款的，去年去了趟香港，有一段时间需要还钱。“那是多久前的事了。”他的话让我心里再次颤动了——我已经不记得和他认识有多久，也真心不太记得前一次跟他聊到还钱是什么时候了，隐约感觉是在我去泰国之前，也许是一个月前吧。而我自己的日子也过得浑浑噩噩的，时间是我最容易忽略掉的东西，哪怕是我自己经历的事情都轻易会忘记。

他在这里才工作了一年多，“手机的钱一年就还清了，去香港都过了多久了，我每个月存500块钱，都7个月了。”我无法不喜欢和尊重他。但我很不得宜地轻笑他，也才3500呀，够出去多久的。我不是嘲笑他，是认为他想在外面待上很长一段时间。还好他很淡然。虽然工作貌似没有规划，但他计划好了四月去西北，九月去台湾。前一天刚发布了海口是第五批台湾“自由行”城市这一新闻，让他觉得“离开”的时机刚刚好。去这些地方的设想都合理而不遥远了。

我告诉他我的触动，前一天，在英语角认识的Michael 把签名改成了：近期目标是拍极光，远期目标是爬珠峰。这个男孩也许就大他两三岁，用自己旅拍挣来的大约两万块钱，花了大概五个月时间刚去了东南亚五国还是七国。羡慕着他们做想做的事，我却一直挣扎在对工作、生活不满的痛苦中却又对自己无能为力……对他辞职的决定我表示了极大的认可，年轻人就是要更多地尝试，没什么可害怕失去的，不象我这样，到了我这个时候不敢放弃……对比他，我清晰地看到，我是那类我不想成为的人。

深究他的动力，我说“你也没经历什么，怎么就……”他知道自己喜欢的工作环境是怎样的。在三亚的“王者天创”，周围的同事让他觉得“层次低”——他原话的用词一直比较平淡，并不象我这般尖锐和贬低。后来在平安，在一个貌似是做信贷的公司工作时，因为提成高，同事们业余一般是吃喝玩乐，象“村崽”一样。遇到过一个做安利的男中医，跟他侃侃而谈历史之类的，他觉得交往这样的人才有意思。我头点得不行，说你是喜欢“有思想，有深度”的人。我何尝不是这样。

只是，我比不上他。“我不喜欢交新朋友，也不爱出去，我喜欢看书，自己跑跑步，也不爱跟别人聊天， 聊一些（什么）自己的故事。”“这么说，你可以自己一个人活着。你不觉得聊了天，如果有人跟你有同感，你会感觉共鸣或者愉悦感吗？”他好象是说有时候也会有，但不很需要，他可以一个人也喜欢一个人待着。

我突然好象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我说，我大概是没自信吧，一直都希望发现有人是跟我一样的，我从小就被看做和别人那么不一样，我会希望有人可以和我共鸣，因此常常感觉（没人对话的）孤独和寂寞。我一直没有办法象他一样“一个人”地享受自己的生活，而是，不得不，并且，心浮气躁，什么都难长久坚持。

Jack不象Michael看起来就是个资质优异的孩子，他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学，读一个我看起来鸡肋一般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专业，英语应该是全丢了。在星巴克，我估计他也就过着两千多工资的生活，可他活出了五千工资的人都没有的生活质量，他的精神世界充实而不为外界所动，他认真、专注，他不受制于环境，因为他知道自己有选择，他愿意去尝试、去选择适合自己的环境。他也并不是不会犹豫，他说，在一份新工作或新感情面前，他也会有所顾虑和考虑。但我只看到他的淡定从容和想做就做的魅力。

Luc

现在想想，Luc应该是对的。

我

我永远有选择的自由，只是我从十多年前起就不敢相信自己的可能性了。我做的所有一切的努力和挣扎，只是不甘而已，就象那只一直试图跳出瓶子的跳蚤——它只是跳着而已，并没有真正跳得出去的信念和目标，也总是跳不到瓶口，安慰自己只要跳着就能出去，其实没有跳出去的可能。

我没有信念，也没有认识几个能给我“可能”信念的人，后来逐渐有了几个，我却开始怀疑自己了。我开始向周围的环境和观念投降，试图和设法在这样的环境下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有人陪伴，过上主流的他们都拥有的生活。我不敢认可自己的独特和魅力，我只是在不断地挣扎不断地碰壁不断地自怜不断地绝望然后再一次循环，一边貌似勇敢地坚持我要的不只是陪伴，一边却又脆弱感伤于没人懂欣赏我；一边想过上有梦想的生活一边却又在逃避着当下的生活。在矛盾中固步自封。

这一次，从Jack口里，我好象再一次更深地了解了自己。

记得在上海那年，展会上认识的韩国人问我，你会来韩国吗？我想想自己好象一眼看得到将来的人生，对他说，我应该永远都去不了韩国的。

环游世界，是“梦想”还是“幻想”呢？从泰国回来后，虽然我依旧对自己的“国际人”梦想不抱信心，但是，我隐约有一种感觉：世界向我敞开了大门。偶然想起这件事后，对自己当时的言之凿凿心怀叹息。

也许，我缺的不是自由，而是对自己的信任。

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能呢？你能。

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