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清言之前，我没想过自己会真的爱上一个人；在和清言分开以后，我才知道以前自己所鄙弃的那种无济于事的软弱，是真实存在的。
01
清言是典型的御姐，又瘦又高，鼻梁挺直，眉目含情，唇畔一颗勾人的小痣，刚刚入职,办公桌和她的挨着，被她多看两眼，我都会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你说你都多大人了，跟女孩儿说话还脸红，在学校没谈过女朋友啊？”
我专心盯着电脑屏幕，拒绝回答。
“你这么安静，难不成谈的是男朋友？”
她椅子挪过来一点，声线压低，调侃的坏笑藏都藏不住。
我转头，狠狠地瞪她，却被她眼中晃荡的水波摄住了心神。她双眸深邃，像私藏了一整个宇宙，俗艳的装扮却难以遮掩眼底的纯净。
“大姐别闹了，好好工作吧。”
“谁是你大姐？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她嗔怪地甩给我一个眼刀，摆正身子，电脑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真生气了。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总喜欢逗我。
因为你干净，像个小男孩。
说完她又生气，就没见过你这么迟钝的人。周末跟你微信聊半天，你都不知道我喜欢你。
啊，你一开始不是问我工作的事情吗？
我总得找个借口吧，不然大周末的，刚做同事没多久，我拿什么理由打扰你休息？
我以为你长这样，早有男朋友了。
真的，我没想过清言是单身，她太明艳，不可能没有人追。所以我也根本就没想过，她能做我女朋友。
我是从来没有打算爱上一个人的。
02
黄碧云说：我爱你，如鲸向海，鸟投林。不可避免，退无可退。
我和清言在一起了，狠下心，像是含笑饮毒酒，甘愿赴死。
清言讨厌我的战战兢兢，她上班包里带了衣服，下班之前去卫生间换装，带我到巷子深处的店里吃烤串、喝啤酒。
我当时根本不懂她的心思，不明白特地换身衣服有什么必要。或许这便是她的悲哀，她喜欢我的纯粹耿直，同时却得忍受我不解风情。
“为什么都是我主动，这不公平。”
清言喝了酒，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过来，蓄着两汪清澈的湖水。
“其实之前我对你是有好感的，记得我给大家买的那个韩国饮料吗？8块钱一瓶，我只想给你喝，却顺便多买了20瓶。”
“哼，终于承认了，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如果不是我主动，你永远不会再往前一步吧？”
“嗯。”
各自回家后，清言发一微薄：比暗恋更心酸的，是相互暗恋。
我心里酸涩，清楚故事走到最美的时候，就该急转直下了。
所幸最美的时刻持续了几个月，我第一次向人坦诚，从小到大细细数来，她也分享自小的趣事，兴致勃勃讲述到哪出游的奇特经历。
当我躺在她身侧，静默的夜里听她绵长均匀的呼吸，时时眼眶一热，忽而委屈起来。
恒久的迷恋并不存在，我既担心她忽然不喜欢我，又担心自己瞬间对她厌倦。
我们只是此刻在一起，相爱而已。
03
有一天我们会分开，风像冬天的石头，又冷又硬。你在半夜醒来，不会有我搂着你再次进入深爱着的那个梦境。
清言说：我烦透了你骨子里刻着的那股文艺劲儿。
可是你爱我。
来，把最后三个字倒着说一下。
我爱你。
这才乖。
清言，虽然我比你小，但你不能总用这种对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
哼，等你真的不像个孩子的时候再这么跟我说吧。
可她明明时常也像个孩子，出门的时候往自己身上狂喷香水，然后狠狠地抱我，那眼神分明是说：知道了吧，你被我标记了。
别人不会嫌我幼稚，是爱让我们能够在彼此面前不必伪装。在爱人面前，我们都有权利做个被宠爱的孩子。
凛冬降临，清言和我争执开始多了起来。她终于受够我与常人迥异的思维方式，而我在她灼人的气焰之下眉头越皱越紧，渐渐怀疑我为她变得不像自己。
争吵，分手，和好，再分开。
两个人撑起一场战争，再抱在一起的时候都被对方瘦削的骨骼吓一跳。
我没想伤你，我叹气。
我也一样，她怔怔的，最初的神采消逝无踪。
吵了这么久，谁想到了最后，我们反倒在这件事上达成了默契。
我的笑话太冷，她勾了勾唇角，败给一丝笑意。
清言，清言，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的样子，像个毫无心机的伤口。
你的伤口一直都在，就像我习惯于以句号开始，然后让一切无疾而终。
04
最不该的，是分手了还在跨年夜里合唱一首《倒带》，目光交汇的刹那间，我想我们都有爱情残留的错觉。
或许，那并不完全是错觉。但我们都明白，气数已尽。
真的爱过一个人再分开，余生处处她的影子。
餐厅里点东西，首先想到她爱吃什么；旅行到一个地方，忆起那是她曾念叨要一起去的；偶尔梦见，她如往昔般灵动鲜活，巧笑嫣然，她在梦里说：你可别因为梦见我就得意，那不代表你想我，而是意味着我想你了。
公平起见，清言，我也常常想你，有时候因此软弱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不知道你的下一个恋人会不会像我一样痴迷你唇畔的小痣，接吻前仪式般地用拇指轻抚它；
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像我一样，在你肠胃炎发作的时候由着你任性胡闹，彻夜搂着你，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等待窗子外面亮起第一道曙光；
不知道你会不会像我一样，时常从记忆中打捞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那些分分秒秒，然后发现故事里的你我面目模糊得像是废墟中大理石的碎片，风春雨打之后，真相难辨。
我至今不明白当年为何爱你，后来又因何倦你，如今又为何随身携带一切关于你。
我与清言在一起，享受的都是资不抵债的快活；后来分开，在岁月的消逝中一点一点慢慢偿还。
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爱别人，可能心太满，就算愿意尝试，也很快发现自己无法全情投入，那就不要祸及无辜。
清言，关于我爱她，是一本无法合上的书，永远都有下一页。
我佩服她，但不怪她，终此一生，细研读，缓翻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