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有鸟群盘旋在夜晚的公路。

01

浩瀚的夜空，一轮明月，照在窄窄的盘山小路上。一老一少，慢慢地向上走着。老的手里拿着一节木棍，一下一下，敲打着小山的石板路，不住地喘着气，少年却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啪”地一声，把手里的工作服搭在了肩上。

“老秀才，到地方了，还不休息休息吗？”

“你叫我啥？再这么没大没小的，小心我给你一棍子！”那个被少年喊做老秀才的人，假装挥了挥手里的木棍。少年却靠近了，嘻皮笑脸地抱着他，两人一起坐了下来。

工人老师傅老李因为能识文断字，读书很多，被工友们戏称“老秀才”。他的徒弟李文自打参加工作，分配到这个单位，师徒结了对子。两个人在一起工作，一晃就是一年多了。煤矿井下运输，皮带司机听起来一定是很舒服的工种，不干不知道，每天皮带跑偏洒落下来的原煤，足够装满一辆几十吨的大卡车。徒弟肯定不能让师父累着，李文就得拼命干，每天都会被累的半死。枯燥劳累的工作，让李文慢慢消沉了。幸亏有老李这个师父，否则，他早就摔耙子不干了。

“看什么呢？师父！”

“你看，下面有鸟群盘旋在夜晚的公路上，知道怎么回事吗？”

“管它什么野鸽子还是什么？这小夜班实在不行，每天累个半死不说，连个玩的时间都没有，我这酒瘾犯了，都快疯了！”煤矿运输是三班倒，偏偏井口设在了小山的另一边，每天上下班更换工作服洗澡就用去两个小时，再加上工作的八小时，还有从单位到家的来回路程，的确没有什么时间了。回到家吃饭睡觉，睡醒了吃饭上班。这让年轻的李文受不了，如果不是师父每天开导他，恐怕会跟其他年轻人一样，聚上一帮狐朋狗友混社会去了。

“站的高看的远，要想办法给自己插上一双飞翔的翅膀。我们在八百米井下，永远看不到地面是什么样，更看不到天空是什么样的。如果想看到更美的风景，就要像飞鸟一样，不是抬头看，而是俯视一切！”

“听不懂！”李文故意赌气说。

“你个臭小子，到现在还没有动笔吧？不是我说你，你的小说早该动笔写了。写作可是你唯一离开井下的办法。你的纸笔就是你飞翔的翅膀。如果还不动笔，以后就别去我家，别认我这个师父！”老李佯装生气，把木棍狠狠地在石板上顿了一下，发出“咔”的一声。

“别呀！师父，你说我如果把《狂野青春》写出来，真的能出版？”

“如果写出来，不一定能出版。但是，如果你不写，永远也离不开这黑黑的井下。看看那群飞鸟吧！如果不飞，它们是得不到任何食物的，但是，尽管是夜晚，他们还是努力地飞翔着，盘旋着，那是它们心中有希望啊！傻小子！”

李文不吭声了，好多好多事，让他静不下心来，无法动笔。

02

终于到了休班的时候了。李文听了师父的话，把每个月一周一天的休息时间攒到了一起。吃过了早饭，顺手抓过来吉他，自弹自唱起来。一首歌曲还没有唱完，他突然停了下来，想起了师父的话，找出纸笔，端坐在写字台前，准备写他的小说了。

才写了个题目，就听见外面有个粗鲁的声音，吵吵嚷嚷地边说边推门进来了。

“李文！李文！今天休息也不跟哥们说一声，真他妈不够意思！我去，你这是要整啥？”

“老鬼！你能小声一点不？是不是生怕我爸妈不知道你来了，诈诈唬唬的，稳重点能死？”

“好！好！算我不对！”老鬼把身体凑到了李文的跟前，立刻放低了声音，神秘地说：“哎！我认识了一个城里的妹子，长得别提多漂亮了。看一眼，保证你晚上连觉也睡不着。”

“我可对这些没有兴趣，漂亮妹子千千万，没有一个能看中我的，想也不想。”李文挥了挥手，摇摇头，从写字台上拿过来一盒烟，分给老鬼一根，自己点着一根，忧郁地吐出了一口浓烟，浓烟翻回来，若隐若现地挡住了他的脸。

“咋滴？老秀才答应把秀儿嫁给你了？”

“胡说什么呢？秀儿那是我妹，我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行！行！算你厉害！”老鬼一计不成，又来一计。把头一扭，伸出大拇指，朝着外面动了动，又说：“咱哥们几个好久不聚了，走，哥们请你喝酒，‘老谭酒家’的炖羊肉，那可是你最爱去的地方。”

“你快行了吧，上回喝完吃完不给人家老谭算账，让人拽着没完没了的，要不是我掏出钱，都把人丢到家了。”李文一想起上回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吃来喝去最后成了自己掏钱请老鬼他们了。

“放心，这回兄弟我有钱，绝对不会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儿了。看见没有！”老鬼从兜里掏出了一叠钞票，在手掌上“啪啪”地拍着，一脸得意的样子，夸口说道：“咋样？麻将馆里搂地，一般人谁他妈有这本事！”

“就你能，别人都是傻子！”李文不屑地翻了老鬼一眼。

“走吧！走吧！”老鬼看着李文有些犹豫，赶快下手抓住李文的胳膊，一个劲地往起拽他。

“我还得写……”

“狗屁吧！累死你也写不出来，还是喝酒去！”老鬼把李文从座位上拽起来，一把搂住他，边说就要往外走。

“往哪里走啊？”老李突然出现在门口，严肃地看着李文和老鬼，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两个人的去路。

“老秀才，你……”

“师父来了，快请坐！”李文赶紧把刚才自己坐的椅子拉了过来，想请师父坐下说话。

“跟我走吧！你师娘和秀儿给你做了一锅猪肉烩酸菜，好不容易休息了，你陪师父喝一盅，顺便谈谈你的小说。”老李说完又对着老鬼说：“该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吧！我可请不起你，懂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老鬼沮丧地先走了。

03

要说老李对这个跟自己同姓的李文，可真是没得说。在单位是师徒关系，在家就像亲生儿子一样。一赶上休息，就让老伴做点好吃的。原来是拉着李文下棋，最近听说他有了写小说的念头，就一直鼓励他，有机会就催促他动笔。

“文哥来了，进屋吧，我去给你们买酒去！”一进老李家门，迎面碰见老李的女儿秀儿了。秀儿甩着长辫子，红着脸跟李文打了招呼，转身就出去了，准备给爱喝酒的老爸和李文买他们最爱喝的酒去了。

进了屋，饭桌上放着两双筷子，一盘凉拌黄瓜，一盘油炸花生米，还有一盘黄豆芽拌粉条，都是李文最爱吃的下酒菜。两个人刚坐下，老李的老伴就进来了。李文赶紧站起来，喊了一声：“师娘！”

“小文啊！烩酸菜马上就好，你先跟你师父坐一会儿，等秀儿把酒买回来，差不多菜也好了！”说完还不忘翻了一眼老李。

“谢谢师娘！”

“老伴辛苦了！哈哈！”老李赶紧打哈哈，生怕老伴不伺候他们了，满脸堆着笑，一副讨好的样子。

“行了，先坐下吧！我去看看锅。”说完就往外走，走到老李身边，意味深长地看了老李一眼。弄得李文看着老李，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搓了搓手，把手伸向上衣兜，准备掏烟抽。老李这时候早就把一根烟扔了过来，看见李文把烟接住了，又扔过来一盒火柴。

“我回来了！”甜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声音过后人才露面。秀儿一手拿着一瓶白酒，另一手拿着两盒烟。走到饭桌前，往桌子上一顿，看了老李和李文一眼，似乎有话要说。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开口，转身就往外走，经过李文身边时，笑了一下，出去了。

“猪肉烩酸菜来喽！客官慢用！”秀儿把一大盆菜端进来放到饭桌上，学着电视里酒馆里的小二说着，还不忘假装从肩膀上拿下抹布，在桌子上做了个擦桌子的动作。把老李和李文全都逗乐了。

“师娘呢？咱们一起吃吧！”李文朝外面看了一眼，赶紧招呼秀儿一起吃饭。

“你们喝酒吧！我和娘在厨房吃呀！”秀儿说完了就出去了。

“师父，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有这规矩呢？老爷们吃饭不让女的上桌，我去叫师娘和秀儿过来一起吃！”李文还以为是老李不让秀儿和她娘过来一起吃饭，有点埋怨老李。

“不是，以前咱们不是一起吃吗？今天情况特殊，咱俩单独谈，边喝边谈。反正秀儿也会找你谈的，来吧！”老李边说边把酒打开，分别倒在两个酒杯里，然后放下酒瓶，招了招手，示意李文坐下开喝。

“师父，这就奇怪了，坐在一起聊天呗，还分什么咱俩她俩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都安排好了，你只需要吃好喝好，喝好吃好！”老李学着小品演员那样，十分搞笑地说。

“好吧！师父，你这一整正规的，倒让我不自在起来！”李文坐着突然有一些局促不安了。

“臭小子，哪里来的这么多事，来！走一个！”老李嘴里说着，端起酒杯，“吱”地一声，把一杯酒咽下去，吧嗒吧嗒嘴，伸出筷子，先给李文夹了一块肉，然后自己夹了酸菜，送进嘴里吃开了。

04

师徒二人喝了大半瓶酒，吃了很多菜。看着李文那个满足的样子，老李微笑着把烟递了过去。放下筷子抽烟，谈话也就开始了。

“我说，你小子再也不要跟老鬼那些玩意儿在一起玩了。就他那货色，早晚会‘下地狱’的，你得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这参加工作都一年多了，好好把小说写出来，然后认认真真地谈个对象……”说到这里，老李下意识地朝外看了看，接着又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知道上进啊！”

“我懂，我跟老鬼是多年的朋友，一时半会儿也断不了，慢慢疏远他吧！今天要不是他来找我，小说就开始写了，谁知道才写个题目，他就来了。”

“我早就看见了，如果今天不把你拽到我家，你肯定又会跟他走了。我可告诉你，你跟社会上的人有来往，我们可是瞒着秀儿的，她也许已经知道了。师父和师娘就这个宝贝女儿，惯得不成样子了，谁的话也不听，她认准的事，我和你师娘是没有办法说动的。你明白吗？早些跟老鬼断了来往，兴许秀儿能原谅你。”

“啊！师父，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可是一直把秀儿当成亲妹妹看待的啊！”

“你个傻小子……”老李看见李文半懂不懂的，急得把手里的烟头差点扔过去，一想不对，又把它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才说：“算了，我也不绕弯子了，你给我听清楚了。”老李开始一脸严肃地说了起来。李文看见老李变了脸，也赶紧把烟掐灭，挺了挺身子，认真听了起来。

“两件事，如果你走正道，努力写小说，坚持上班的话，我和你师娘商量了，同意你跟秀儿来往……”

“师父……”李文还要解释，被老李伸出手制止了。

“至于你俩能不能走到一起，那就看你和秀儿怎么相处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也别说了，师父和你师娘老了，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主要是这个，你的小说，写上一万多字以后，拿过来让我看看，老岳现在让我物色通讯员呢，我已经跟他打了招呼，就看你小子有没有这个本事。只要文章可以，那你的前途可就一片光明了。还是那句话，人要上进，往上走，不能往下出溜。”老李说到往上走时，伸出右手的食指，使劲往上指了指。说到往下出溜时，调转方向，在桌子上顿了顿。

李文的眼睛亮了，接过师父递过来的烟，点着只吸了一口，就赶紧掐灭，然后站起来，给师父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两手端在了师父面前。

从中午一直喝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一瓶酒已经见了底。李文起身要回家了，此时，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秀儿！秀儿！你文哥回家呀，你去代我们送送！”

“不用送了。师父师娘，我以后肯定会把小说写出来的，到时候先拿给你们看！”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一条宽敞的大道，直直的通向远方。李文和秀儿走在路边人行道上。微醺的李文意气风发，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秀儿却低着头，几次想问李文，抬头看着他那高兴劲儿，都没有开口。

“秀儿，我今天回去就开始写小说了，以后可能还会成为单位的通讯员。”

“看把你美得，都不知道姓什么了吧？”

“姓李，咱俩五百年前是一家，哈！哈哈！”

“哎！我听说你跟社会上的那个叫老鬼的有来往，是不是？”秀儿终于没有憋住，张嘴问开了。

“我们……我们……原来就是朋友，一直……一直关系都挺好的。”

“他是坏人！你跟他是朋友，难怪一说你人家都摇头呢，你是不是跟着他也干了许多坏事？”秀儿突然有些激动起来，自己担心的事真的成了现实。

“没有，没有，我没有跟他干过坏事！”李文的脸，原来只是微微发红，这时候已经变得通红通红的了。

“文哥，我不可能爱一个社会上的人。希望你跟老鬼这些人一刀两断，认认真真写你的小说，我会一直看着你的。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前程，早点把小说写出来。只要你不跟社会上的人在一起，你永远都是我哥！再见！我回家了。”

“秀儿！秀儿！你听我给你解释啊！”

秀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李文在夕阳下山的影子里呆呆地站着。微风吹过来，李文禁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05

“快点，李文，老岳叫你去他办公室谈话！”

“什么事啊？师父，我得赶紧换衣服跟你一起下井干活啊！”李文自打把那先写好的一万字小说给老李看了以后，受到老李的夸赞，说他写的不错，并且留下了，说拿给老岳看看。李文就开始精神起来，每天也不像从前那样无精打采了，上班干活也开始积极主动了。

李文敲开老岳的办公室，被老岳让在沙发上。李文正襟危坐，听老岳说话。

“小说我看了，写得不错，有点意思。这样，我问你，会不会写通讯报道啊？”

“会，类似新闻稿件，报道单位发生的重大事件，特别是好人好事。”李文早就被老李教会了。他也多次看见过老李写的稿件，有几次还感觉老李写得不如他呢。

“你明天就给我试着写一篇，不需要太长，能把一件事说清楚就可以了。”老岳到底稳重，又提出一个要求，他是要看看李文到底能行不，别只是嘴上的把式。毕竟写通讯报道跟写小说是有区别的。

“好的，我明天就交给您！”

当晚下班的时候，李文兴奋的又是唱歌，又是把工作服脱了拿在手上挥舞。老李却低着头不吭声，有时候还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李文到了澡堂才发现老李的异样，赶紧追着老李问。

“没事，就是后背右侧有点疼，可能是在井下着凉了。”

“明天咱俩休班，我陪你去医院看看，这上岁数了，不能大意啊！”李文懂事地说。

“不用你陪了，我让秀儿和她娘陪我去就行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把通讯稿交给老岳吗？什么事都可以耽搁，就这件事要紧，千万不能忘了。”老李咬着牙说着，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第二天，老李果然没有上班。李文去办公室把通讯稿交给了老岳，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老岳观看完后给出评价。很快，老岳那只大手拍了一下办公桌，大声说道：“太好了！你看，只需要在后面添上一句‘圆满地完成了当月计划’，就可以了。”老岳兴奋起来，满面红光，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一下子扔到李文的怀里，说道：“你自己有火吧？我不抽烟，有烟没火。你等着，先不要换工作服下井了。”

李文还在这儿云里雾里闹不清情况呢，那边老岳已经拨通了电话。

“喂！小曹，人够了吗？行了，我给你找了一个，很棒。什么也别说了，你过来领人，今天就让他过去。正好才开始，能上半个月完整的课！好！快过来吧！”放下电话，又拨通另一个电话，李文这次听明白了，是在安排人顶替他井下的工作岗位。

“李文，一会儿小曹过来，让他领着你去市里的培训中心，各单位优秀通讯员正好开始为期半个月的培训，你去了要好好学习，今后单位的通讯报道任务就交给你了。”

“谢谢您！”

“谢什么，如果能把这块工作干好，我还得谢谢你呢！记住，无论干什么工作，都要持之以恒，绝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今后必须严格要求自己，把这项工作当做自己的毕生追求。懂了吗？”

“我知道了！我听您的话！”

为期半个月的优秀通讯员培训课结束了。李文不但学习了许多知识，还交了不少的朋友。在结业考试上，他居然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回到单位报到时，老岳先是大大地表扬了李文一通。然后严肃地说：“今天就回去吧！去医院看看你师父，他恐怕……”

“啊！师父怎么了？”

“是胰腺癌晚期，这个‘老秀才’，居然要扔下我们了！本来是要让他回家养着的，但地方医院没有什么病人，我就联系让他一直住下去，也只能帮这些了！”老岳沉重地说。

李文跟疯了一样冲进了病房。才半个月不见，老李居然瘦得脱了像，两只眼睛紧闭着，周围有什么动静，仿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文哥来了……”秀儿话一出口，眼睛就红了，泪水马上就跟着下来了。还是老李的老伴坚强，上去拉住了李文的手，把他领到了老李的跟前。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这是怎么……”李文喊了两声师父，话也说不出来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流。

“老李！老李！小文来看你了……快睁开眼……看看，小文来看你了，小文来了……”

曾经满面红光的师父，如今瘦的快要认不出来了。他先是眼皮动了动，然后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经过了一会儿的辨认，终于知道是李文站在他的跟前了。渐渐的，那混浊的眼睛有了一些光彩，嘴角不停地抽动着，就是说不出来话。

李文蹲在了病床边上，两只手拉住了老李的一只手，声音颤抖着说：“师父，我现在是咱们单位的通讯员了，你快点好了吧，好了还得教我呢！”

慢慢地，老李艰难地抬起了另一只手，伸出一个食指，朝着下面指了指，又慢慢地摇了摇。然后一点一点地举了起来，说举起手，只是离开了被子。食指指向了上面，一下，一下，一下，再也无力了，很快就又放在了他盖的被子上。

“师父！我明白，不能往下出溜，要一直向上，人要往上走，要往上走！呜呜！”李文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呜呜地哭开了。

二十多天以后，老李丢下了老伴和秀儿，也丢下了他心爱的徒弟，撒手人寰了。

06

三年后，秀儿嫁给了一个地产商，带着母亲搬到了首都北京，在那里过着幸福的生活。李文的工作变得轻松很多了，他只需要每个月把通讯报道任务认真的完成，剩下的时间写写发言稿讨论稿，就可以继续写他的小说了。

有时候，李文会独自一人，驱车来到他和师父曾经休息的小山上，在月朗星稀的夜晚，看着下面那条早已经升级的公路，路灯高照，来往车辆车灯闪烁。可是，无论来到这里多少次，再也看不到有鸟群盘旋在公路上了。

多年以后，一个鬓角斑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窗外的阳光照在他坚毅的脸上，更显得气质不凡。望着教室里孩子们那一双双纯真求知的眼睛，内心充满了希望。他在黑板上写下了“翅膀”这两个大字。

“孩子们，今天我们来讲《翅膀》这篇文章。在不久的将来，你们就会长大，会像小鸟那样插上一双翅膀，自由自在地在天空飞来飞去。无论是像小鸟一样自由飞翔，还是像雄鹰一样在广阔的蓝天上翱翔，都不要忘了，是谁，给了你生命，是谁，给你插上腾飞的翅膀，我们要学习乌鸦反哺，羔羊跪乳，要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