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峰徒步(终):漫漫长路最难的不是抵达终点,而是迈出第一步

上文回顾:

《珠峰徒步(三):愿神与我同在》

在 Renjo La Pass 死里逃生后,极度的害怕让我觉得自己要去相信什么;这次在登顶 Gokyo Ri 的最后一公里,我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十字架,顿时分外感动和鼓舞。

神明、信仰、死亡,他们于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我们又可以如何活得更好?


01 两度挑战 Cho La Pass

尼泊尔经典的徒步路线都是 Teahouse Trek, 平均每走一两个小时就有村庄旅馆,徒步者可以灵活调整节奏,以补给物资、恢复体力和适应海拔。所以在整个珠峰大环线中,难不在上珠峰大本营,而是三个高山口的跨越,它们海拔高(全部5300+),坡度大,距离长,要早出晚归,且一路没有村庄可以补给。我们俩常常一瓶水、两三条能量棒就要支撑一天。

但最坑爹的还是变化莫测的雨季天气,晴朗的时间短,一旦起雾、下雪,不仅看不到风景,还不安全,所以我们犹豫了很久要不要上第二个高山口 Cho La Pass (5370米)。它常用来连接珠峰大本营和 Gokyo, 不仅节省时间,还风光壮丽。但这里也泥石流高发,步道全被掩盖,乱石林立,最近还出过事故。旅馆老板和几个徒步者都不建议我们走。

天晴时的 Cho La Pass (来源:Yarsa Trek)

就在纠结之时,我哥偶遇了一个有30多年珠峰徒步经验的向导,他的客人和我们走同一个方向。于是我们果断抱大腿,一大早就跟着他们走。谁知道,他的客人是个飞毛腿,很快就从我们视线中消失了。跟丢后,我们沿着错误的方向又走了一个小时,直到无路可走。

前面的四个多小时都徒劳了,我们很不是滋味,也只好折返。我哥作为向导,更是沮丧。回程时,他竟来了句,“ 不如放弃剩下两个高山口吧,其实能上大本营,我已经很满足了。”

“ 什么? ”

我很难接受这个放弃的理由。我们上不了 Cho La Pass, 不是因为天气,不是因为身体状况,而仅仅因为我们没有做好准备,明知步速不如人,还落后别人出发,导致双方差距越来越大,最后走丢了。如果放弃了 Cho La Pass,很有可能我们也会放弃更难的 Kongma La Pass,这条大环线就不完整了。

我不死心,便说服我哥明天再挑战一次。回到村庄,我们找到当地一位19岁的弟弟作向导,费用为280人民币/半天,这次可不能出差错了。

第二天,我们四点就起床了,天高气爽,群山的轮廓清晰可见。

有了前天的热身,我这次状态就好多了。然而这一路的碎石并不好过,雨季期间,石头上长出了一圈圈青苔,落脚不稳。但因为翻过石头需要四肢和脑并用,比走在平坦的步道上有意思、有挑战多了,为此我还想去学攀岩。

这是我走得最漂亮的一个山口了,紧跟队伍,9点就登顶了。山顶常年积雪,一边望去是布满碎石的斜坡,另一边则是冰雪世界。

感谢小男孩在碎石和冰川中为我们杀出一条生路

下山的路十分陡峭,有时则逼仄不能行,所以旺季这里还会挂绳索,把游客吊下去。

下山时要时刻提防落石

我走在冰川上,十分兴奋,仿佛一下从夏天进入了冬天。我不禁庆幸当初坚持再战 Cho La Pass,一旦开始,就要学着把路走完。有了这次的鼓舞,我坚定了下面要去挑战最难的 Kongma La Pass 。


02 无时刻不依赖着陌生人的善意

此行我没有去一个重要的地标打卡,那就是珠峰大本营 (EBC)了。一方面是天气太差,另一方面旅馆里上过大本营的徒步者普遍比较失望,因为珠峰被洛子峰和努子峰大量遮蔽,能看的主要是千沟万壑的昆布冰川,但也因雾气而大打折扣。我们也时间有限,便在权衡之下放弃 EBC,选择了上 Kala Patthar (5540米),此处海拔全程最高,也是珠峰的最佳观景台,日落尤其迷人。

日落时分的 Kala Patthar (来源:Escapeartistes)

Kala Patthar 的坡度不算大,理论上攀爬会相对轻松。然而我出发前没有吃早餐,同时忘了带补给,于是越走越饿,越走越慢。

在我快要登顶时,一个旅行团正在下撤,看着人们一个个经过,我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拦下了队伍最后的一个尼泊尔小哥,可怜巴巴地说:“不好意思,请问你有糖果或者其他小零食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又补了一句:“ 我实在太饿了。”

"Sure."

他利索地递给了我一条 Kit Kat,我激动地想掰一点,他大方地把一整条给了我。谢过小哥,我迅速地咬下一口巧克力,由于低温,它已经硬如石头了,但融在嘴里,分外地甜,让我瞬间满血。

一个微小的善举,对其他人来说也许意义重大。那条巧克力正救了我一命,否则下山时我就可能晕倒了。

其实人在路上,无时无刻不依赖着陌生人的善意。就像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背后默默支持我的你们,大部分人和我素未谋面,却一直支持着我写作,为我徒步众筹添砖加瓦。如之前所承诺,支持者的名字已写在经幡上,面朝珠峰,飘扬在此行的最高点。谢谢你们,让我�得以带着梦想,走得更远。

同时,我在一块石头上写下了 “勇敢、坚韧、善良”,勇气让我上路,坚韧让我追逐梦想,善良让我以爱待人,这是我对自己的期待和祝福。


03 跨越最难高山口 Kongma La Pass

海拔5535米的 Kongma La Pass 是三山口中的祖师爷,难度和危险性最高,需要穿越昆布冰川,又要攀爬悬崖陡坡,一定要有向导带路才能保证安全。半天的向导费用约为 8k 卢比 (人民币500元)。

我们运气好,在 Lobuche 再遇老向导,便相约一起上 Kongma La Pass。此处提提他的客人,在香港做了14年投行,辞职后正在环球旅行。尽管工作压力大,他再忙也会坚持运动,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到了高海拔地区仍健步如飞。所以只要有健康的体魄、勇于追梦的心,活到多少岁都是年轻的模样啊。

(来源:Galax Wong) 

爬 Kongma La Pass 的前一晚我很紧张,因为深知自己走得慢,怕再次把他们跟丢,完成不了最后一个山口。为了让我轻装上阵,走快一点,我哥还主动帮我背了不少行李。但当天还是出了意外,我的经期竟提早了15天之多,差点晕倒在厕所。

今天徒步的强度会很大,也只好顶硬上了。

6点出门,天气正好,日出的金光打在山峰之上,尤为安详、美好。

走了一段碎石路,我们正准备跨越河流去对岸,却发现连接点的冰川已经断裂了,若过不了对岸,就意味着不能通过 Kongma La Pass 了。男孩们估计断裂处水位不高,就尝试往里面砸大石头,并跳石头过去,未果。

红圈内是断裂点

我们又走了左侧的冰川,连接点狭仄,走在上面容易掉下来,只好放弃了。

翻过重重石头,我们去到最后一个连接点,路是通的,谢天谢地。光在冰川上我们就花了两个小时,消耗了不少体能,然�而我们还没上坡呢。于是我又成了队伍里最后的人,我哥处于中间,和我拉开了几百米的距离。前方山高路陡,加上我没有登山杖,就走得更吃力了,前面的经验告诉我,要坚持用心理状态去调节身体状态。

待我终于追上我哥,果不其然,他们已经不见了。上次的困局再次摆在我们面前,到底要不要继续。继续吧,我们可能会迷路;回去吧,心里难受。面对未知,我哥说:“ 赌一把吧。”

“ 好,我跟着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也不是不担忧,但要玩户外就不可能没风险,只是大小罢了。

我们继续向前,不久就见到一个经幡飘扬的山口,就是它了,虽遥远,却指明了方向。过了一个小时,我们临近登顶,我哥就在山口前几米等我,说:“ 加油,这次我想你第一个上去。”

登顶后,我终于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念念不忘的三山口啊,好几次想过放弃又一次次坚持,终于在波折下完成了。

过程不易,路上的风景才如此值得珍惜。


04 种下一个登山梦

翻过了山口,我们当晚就住在了 Chukhung ,第二天去爬最后一座5000+,小 Chukhung ri (5350米)。在行程结束之际,老天终于赏脸了,让我们在晴好中饱览了神山 Ama Dablam、岛峰以及一堵拔地而起的洛子山脉。

是的,我还要再来

被雪山360度包围的感觉真爽!现在我还只是徒步,但我憧憬着有一天去登山(Peak Climbing),躺在6000+的白雪之上。至于珠峰大环线,我会在冬天重走一回,以圆我这次雨季天气不佳、看不到太多雪山的遗憾。不是嚷嚷而已,这次要认真训练体能,因为我不想打无准备的仗了,要上更高的山,光有意志和憧憬没用,还得有实力,而实力就是一步步锻炼出来的。

目前国内的户外文化还相对淡薄,而入了坑的我真的很鼓励大家走出水泥森林,重新拥抱自然,感受天地广阔。对我而言,徒步就像是一次洗礼,虽然艰苦,却让我长成了一位更勇敢、独立、自信的姑娘,想挑战更高的海拔,承担更重的背包,走更长的距离,看险峰之上的风光,书写更跌宕起伏的故事。

如果你心中也有一个念念不忘又未曾涉足的地方,那我祝福你早日启程。请记得,漫漫长路最难的不是抵达终点,而是迈出第一步。


拓展阅读:

1、 《环珠峰观景群,你了解多少?》by 星球研究所

珠峰,又何止世界高峰。图片看得我热血沸腾,原始野性的珠峰东坡也因此上了我的徒步清单。秋季正是登山好时节,你还在等什么?

2、 《每年12吨的巨量排泄物是如何登上世界之巅的》by 公路商店

再好的风光也不只属于我们这一代,做一个负责任的徒步者。


(珠峰徒步连载-完,感谢成长路上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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