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永红金店经理刘福地和大部分男人一样,只敢对那些让自己心跳的女人想入非非一番而已。但这天贵宾室来了一位女士,让他涌起一股不甘心仅此而已的冲动。可直到那女士走了,他还是“仅此而已”。这让他对自己大为不满,右手的食指搓红了额头。这时,他看到了那根靠在墨玉烟灰缸壁上的女士香烟烟蒂,拿到眼前捻动着看,雪白的烟蒂屁股上有口红的痕迹,被咬瘪了。他把烟蒂屁股含在嘴里,舌尖温柔地舔着,牙齿轻轻地咬啃着,沉浸在和这位女士“接吻”的陶醉里,这是想入非非所不能达到的效果。
敲门声惊醒了他,他赶紧把烟蒂藏在抽屉里,正襟危坐好了,才说声进来。就觉得进来的女店员看着自己的目光里藏着狐疑。和女店员谈正事的整个过程中,他的脑子里反复在想:“她要是看见了自己刚才的样子,或者知道自己的抽屉里有这么一只烟蒂……”脸就越来越红,觉得女店员眼光里的狐疑浓了起来。奇怪的是,他的尾巴根痒了起来,老觉得店员知道了,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女店员一走,他锁好门,进了卫生间,把裤子褪在膝盖,蹲下来挠得尾巴根不痒了,才回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烟蒂来捻动着,眼睛的余光不时落在脚尖前的纸篓上。最终,他还是把它藏在了抽屉最里面,压在《首饰大全》这本厚厚的精装书下面。尾巴根又痒开了,真是怪事!从此,尾巴根时不时不分场合就痒了起来,让他立马就想到了这只烟蒂,看见谁向自己走来,都觉得会站在他眼前,把背抄的手擩到他眼前,手里捏着那只烟蒂……他心里老嘀咕:“办公室锁了没有?抽屉锁了没有?”好几次他要扔掉那只烟蒂,可最终是以在它上面多压一本书而了事。
没多久,他又弄到一位让他心动的女士的东西——手帕。
夜里,步行街上,那女士伴着一位魁梧的男士轻盈袅娜地在他前面走着。看看两人走出步行街,向停在一边的轿车走去,那股不甘心又涌动了起来,一把抢下女士当扇子用的手帕就跑。身后一片抓贼声。那魁梧的男士追了过来……把手帕藏在办公桌的抽屉里,他才软成了一团,才明白,自己染上了一种可怕的恶习。尾巴根就是从这一刻起疼起来的,以后他只能侧坐着,转弯抹角的问询和窥探的猜疑的眼光纷至沓来。他一次又一次逼迫自己把这两样东西丢掉,结果是又给它们添了个伙伴——血淋淋的卫生巾。
他跟踪了那位女士好久,一无所获。一天,那女士进了一座公用厕所。他瞅瞅左右没人,跟了进去,进了一隔间关好门。从声音上判断,厕所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人。那女士一出去,他就进了她刚才蹲的隔间,就看到了纸篓里那条血淋淋的卫生巾,揣在兜里赶紧溜出了厕所。
这件事离得越远,他越后怕——当时有个一旦,自己就完了!腿就越来越软,才越来越明白,这恶习要毁灭了自己!有一夜尾巴根疼得他辗转难眠,天明了去厕所,见裤衩里有血污。万幸妻子昨夜没抚摸自己!他决定跟妻子分居,直到治好尾巴根。他开始安网上的偏方自己偷偷地配药,内服外用,双管齐下。失败让他上了瘾,又开始买有关的医书。虽然中药味儿让他处理的淡而又淡,可他老觉得人们以为他有轻微的狐臭而自惭形秽,让他时不时想起那三样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次次下定决心要丢掉这三样东西,一次次却以更加迷恋它们而结束,也一次次加深了他的惶惑不安:“这秘密一定背着自己开始疯传了!”他不论跟谁说话,都要努力从人家的眼神里捕捉自己想要的东西,结果,每次都捕捉到了——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呀!他还养成了一个习惯:猛地转身,想当场抓住指戳自己脊梁骨的指头,可老觉得人家比他的速度快十分之一秒,及时缩回了指头。
妻子越来越寻衅他了,把他不跟自己同床的原因归罪于他不可理喻的怪癖——研究医药。妻子拧着他去看过医生,医生说他什么病也没有。妻子就认为他有心理疾病,一打听到哪里有好心理医生就拉他去看,烦死他了。更让他恼火的是,妻子动不动就打开他办公室的门,说是药味能熏死人。至于药和医书,他死死地压在身下才能幸免于难。虽然妻子的寻衅让他苦不堪言,但奇怪地有一种赎了罪的释然感。后来还觉得,正因为摆在桌子上的这些医书和药品像红布牢牢地吸引着野牛一样吸引着妻子,才顾不来拉开他办公桌的抽屉查看——自己的任何领域妻子都有权力长驱直入,否则就有了麻烦。就拿自己锁门这件事来说吧,从藏下那只烟蒂开始,他人在办公室里也把门锁了。一天,妻子用她的钥匙打开他办公室的门,见他坐在里面,就发了火,问他搞什么名堂。要不是他急中生智,说是风把门关上的,四处搜查无果的妻子,真要动手搜查他办公桌的抽屉了!事后他庆幸妻子当时也糊涂了,因为他的办公室根本就没有窗户。就是这一次的死里逃生让他明白,自己锁办公室的门,锁办公桌抽屉,把那些脏东西压在书下面,潜意识里防范的只是妻子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