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陆游的这首《游山西村》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诗,诗中描述的并不是过年,但是前两句却总让我想起儿时的年。
每个人对年都有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或是以视觉、或是以味道、或是以声音为载体,被封存起来,每当再看到、闻到、或者听到时,就会回忆起当时的全部情感。儿时的年满目的对联、挂钱、大红灯笼,空气中氤氲着的硫磺的味道,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响,构成了儿时年的样子。
我小时候生长在绝对的北方,靠近东北,刚进腊月门就要忙着去置办过年的东西,鞭炮我是一定要买一挂,拆下来,一个一个的放,灯笼也不能少,买一个拿着满村跑,接地气。家乡有洒灯的习俗,将松树上的松塔摘下来,浸满油在地上摆出图案后点燃,浪漫。一堆人围起来,火光跳动,映在年少的孩童和花甲老人的脸庞,这让人思考生命的长度。
我们所在的,不过是平凡的世界,经历的,不过是寻常的人生。过了一年,就长了一岁,生命的长度就短了一节,庆幸的是,它还可以延长宽度。感觉年味越来越淡大约是在高中以后,大概是因为那时候人们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极大丰富和满足,平时吃穿都与过年别无二致,所以除了特定的活动外,过年也缺少了很多新意,对联有印刷好的成品,于是以前写对联的老人们闲下来了,人们对春联书法的品鉴也少了,现代化是那么好,每个字都那么标致,一样的大小;通讯工具先进了,人们少了面对面去拜年的环节,离家工作后,渐渐懂得珍惜亲情、友情,现在春节想和很多人见上一面竟成了一种奢侈,其实真正被改变的,只不过是一种形式,而我们的生活,需要一种仪式感。
我记得2015年在秦淮河畔的乌衣巷,回想起小时候学到刘禹锡的那首《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流转的经年,禁不住把一段话写在笔记中:“我以为很多理想就像味道与音响一样,渐渐式微。更刺激的口味和音响扰乱了我们的味蕾和耳膜,当我们吃不出味精和高汤的区别,听不出假唱和现场的好坏,又靠什么建立我们对于美食和音乐的审美,又靠什么保留最初的记忆与理想。”其实这正是我对儿时年的全部理解,当生命中的一段漫长岁月像一幅画卷在你面前展开,年均衡的把它们分成几十段,流年似水,冲刷了你的记忆,当传统的记忆载体渐渐远去,又该靠什么去建立对于时光的理解。
我很想说,你也很想说,沉思往事立残阳,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