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三十七,唐纪五十三,宪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上之上
元和元年,丙戌,公元806年
1、刘闢既得旌节,志益骄,求兼领三川,上不许。闢遂发兵围东川节度使李康于梓州,欲以同幕卢文若为东川节度使。推官莆田林蕴力谏闢举兵,闢怒,械系于狱,引出,将斩之,阴戒行刑者使不杀,但数砺刃于其颈,欲使屈服而赦之。蕴叱之曰:“竖子!当斩即斩,我颈岂汝砥石邪!”闢顾左右曰:“真忠烈之士也!”乃黜为唐昌尉。
当时的节度使比较豪横,但不管是做姿态也好,发自真心也好,对硬骨头都是比较敬重的,可能跟当时开放、包容的风气有关系
刘闢果然不满足只占据部分成都盆地,占据三川,等于是建立了一个独立王国,
2、上欲讨而重于用兵,公卿议者亦以为蜀险固难取,杜黄裳独曰:“狂戆书生,取之如拾芥耳!臣知神策军使高崇文勇略可用,愿陛下专以军事委之,勿置监军,必可擒。”上从之。翰林学士李吉甫亦劝上讨蜀,上由是器之。戊子,命左神策行营节度使高崇文将步骑五千为前军,神策京西行营兵马使李元奕将步骑二千为次军,与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同讨。时宿将名位素重者甚众,皆自谓当征蜀之选,及诏用崇文,皆大惊。
失去三川,李唐就彻底失去了战略后方,只要被江淮的藩镇截断漕运,朝廷就是一条死鱼。李纯这是要拼命
3、上与杜黄裳论及藩镇,黄裳曰:“德宗自经忧患,务为姑息,不生除节帅。有物故者,先遣中使察军情所与则授之。中使或私受大将赂,归而誉之,即降旄钺,未尝有出朝廷之意者。陛下必欲振举纲纪,宜稍以法度裁制藩镇,则天下可得而理也。”上深以为然,于是始用兵讨蜀,以至威行两河,皆黄裳启之也。
杜黄棠没有读过唐史,信息不完全的前提下,能够作出这样的推论,还是有一定见地的
4、高崇文屯长武城,练卒五千,常如寇至。卯时受诏,辰时即行,器械糗粮,一无所阙。甲午,崇文出斜谷,李元奕出骆谷,同趣梓州。崇文军至兴元,军士有食于逆旅,折人匕箸者,崇文斩之以徇。
高崇文军纪严明,对战斗力是一个必要的保证。看起来秋毫无犯,不知取胜之后会不会又有4纵兵掳掠的举动
5、戊午,上与宰相论:“自古帝王,或勤劳庶政,或端拱无为,互有得失,何为而可?”杜黄裳对曰:“王者上承天地宗庙,下抚百姓四夷,夙夜忧勤,固不可自暇自逸。然上下有分,纪纲有叙。苟慎选天下贤材而委任之,有功则赏,有罪则刑,选用以公,赏刑以信,则谁不尽力,何求不获哉!明主劳于求人,而逸于任人,此虞舜所以能无为而治者也。至于狱市烦细之事,各有司存,非人主所宜亲也。昔秦始皇以衡石程书,魏明帝自按行尚书事,隋文帝卫士传餐,皆无补于当时,取讥于后来。其耳目形神非不勤且劳也,所务非其道也。夫人主患不推诚,人臣患不竭忠。苟上疑其下,下欺其上,将以求理,不亦难乎?”上深然其言。
杜黄裳说的还是儒家各安本分,各司其职的一套,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职责做得尽善尽美,客观上就实现了端拱无为的境界。更大的问题是,多数皇帝,包括李纯、杜黄裳自己,连“取讥于后世”的举动都做不到。坐而论道易,起而行之难。
6、初,韩全义入朝,以其甥杨惠琳知夏绥留后。杜黄裳以全义出征无功,骄蹇不逊,直令致仕,以右骁卫将军李演为夏绥节度使。惠琳勒兵拒之,表称“将士逼臣为节度使”。河东节度使严绶表请讨之。诏河东、天德军合击惠琳,绶遣牙将阿跌光进及弟光颜将兵赴之。光进本出河曲步落稽,兄弟在河东军皆以勇敢闻。辛巳,夏州兵马使张承金斩惠琳,传首京师。
李纯一改德宗时的姑息放任态度,对藩镇采取强硬态度。看起来,朝廷的武装力量与藩镇相比并不是相差太远。毕竟都是要求生存的。
7、东川节度使韦丹至汉中,表言“高崇文客军远斗,无所资。若与梓州,缀其士心,必能有功。”夏四月丁酉,以崇文为东川节度副使、知节度事。
结果会不会是打击一批军阀,又产生一批新的军阀
8、潘孟阳所至,专事游宴,从仆三百人,多纳贿赂。上闻之,甲辰,以孟阳为大理卿,罢其度支、盐铁转运副使。
让贪官掌管司法,这是什么路数?
9、杜佑请解财赋之职,仍举兵部侍郎、度支使、盐铁转运副使李巽自代。丁未,加佑司徒,罢其盐铁转运使,以巽为度支、盐铁转运使。自刘晏之后,居财赋之职者,莫能继之。巽掌使一年,征课所入,类晏之多,明年过之,又一年加一百八十万缗。
李巽取得这样的成果,是因为前任太差,还是本人搜刮太过?
10、稹上疏论谏职,以为:“昔太宗以王珪、魏徵为谏官,宴游寝食未尝不在左右,又命三品以上入议大政,必遣谏官一人随之,以参得失,故天下大理。今之谏官,大不得豫召见,次不得参时政,排行就列,朝谒而已。近年以来,正牙不奏事,庶官罢巡对,谏官能举职者,独诰命有不便则上封事耳。君臣之际,讽谕于未形,筹画于至密,尚不能回至尊之盛意,况于既行之诰令,已命之除授,而欲以咫尺之书收丝纶之诏,诚亦难矣。愿陛下时于延英召对,使尽所怀,岂可置于其位而屏弃疏贱之哉!”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道理李纯也懂的,做不做是另一回事。在当时的环境下,恐怕敢说这事的就是好汉子
11、稹又以贞元中王伾、王叔文以伎术得幸东宫、永贞之际几乱天下,上书劝上早择修正之士使辅导诸子,以为:“太宗自为藩王,与文学清修之士十八人居。后代太子、诸王,虽有僚属,日益疏贱,至于师傅之官,非眊聩废疾不任事者,则休戎罢帅不知书者为之。其友谕赞议之徒,尤为冗散之甚,缙绅皆耻由之。就使时得僻老儒生,越月逾时,仅获一见,又何暇傅之德义,纳之法度哉!夫以匹士爱其子,犹知求明哲之师而教之,况万乘之嗣,系四海之命乎!”上颇嘉纳其言,时召见之。
到底谁算是修正之士?有没有标准?提出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而不给解决方案,就是耍流氓
12、初,李师古有异母弟曰师道,常疏斥在外,不免贫窭。师古私谓所亲曰:“吾非不友于师道也,吾年十五拥节旄,自恨不知稼穑之艰难。况师道复减吾数岁,吾欲使之知衣食之所自来,且以州县之务付之,计诸公必不察也。”及师古疾笃,师道时知密州事,好画及觱篥。师古谓判官高沐、李公度曰:“迨吾之未乱也,欲有问于子。我死,子欲奉谁为帅乎!”二人相顾未对。师古曰:“岂非师道乎?人情谁肯薄骨肉而厚他人,顾置帅不善,则非徒败军政也,且覆吾族。师道为公侯子孙,不务训兵理人,专习小人贱事以为己能,果堪为帅乎?幸诸公审图之。”闰月壬戌朔,师古薨。沐、公度秘不发丧,潜逆师道于密州,奉以为节度副使。
拥立之功,谁肯放过?至于会不会败坏军政,只要不影响自己的利益,谁会理呢?
13、堂后主书滑涣久在中书,与知枢密刘光琦相结,宰相议事有与光琦异者,令涣达意,常得所欲。杜佑、郑等皆低意善视之。郑余庆与诸相议事,涣从旁指陈是非,余庆怒叱之。未几,罢相。四方赂遗无虚日。中书舍人李吉甫言其专恣,请去之。上命宰相阖中书四门搜掩,尽得其奸状,九月辛丑。贬涣雷州司户,寻赐死。籍没,家财凡数千万。
苍蝇都这么厉害,而况老虎乎
14、崇文入成都,屯于通衢,休息士卒,市肆不惊,珍宝山积,秋毫不犯。
高崇文治军果然严格
15、辛巳,诏征少室山人李渤为左拾遗。渤辞疾不至,然朝政有得失,渤辄附奏陈论。
就是苏东坡说的那个李渤,应该算是当时的公知吧
16、庚午,以将作监柳晟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晟至汉中,府兵讨刘还,未至城,诏复遣戍梓州。军士怨怒,胁监军,谋作乱。晟闻之,疾驱入城,慰劳之。既而问曰:“汝曹何以得成功?”对曰:“诛反者刘耳。”晟曰:“以不受诏命,故汝曹得以立功,岂可复使他人诛汝以为功邪?”众皆拜谢,请诣戍所如诏书。军府由是获安。
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强调对方的利害,是赢得关键对话的要点
17、是岁,回鹘入贡,始以摩尼偕来,于中国置寺处之。其法日晏乃食,食荤而不食湩酪。回鹘信奉之,可汗或与议国事。
能不能说因为摩尼教重返中原,才有了后来的张无忌、朱重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