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人生有太多的事取决于一念之间。一念起,善心油生,一念灭,恶意肆起;一念起,美景尽收,一念灭,丑态毕现;一念起,佛即成魔,一念灭,魔则成佛。其实,真假也好,善恶也罢,都只不过是一念之心,人心使然,原来一切自在皆人心。
芥川龙之介的小说集《罗生门》向我们展示的就是关于人心真善美与假恶丑的一切,让我们通过此,更加了解到人性之真,人性之实。
一念之间 善恶两端
在《罗生门》中,作者向我们揭示出:善恶,就在那么一瞬之间。
因为社会大萧条,整个京城陷入一片困顿之中,而被主人扫地出门的家将在走投无路之时,产生了沦为强盗的恶念,但当他看到一名老妪在尸体堆中恶狠狠地一根一根拔着死人的头发做假发卖钱来维持生存时,他将刚才打算做强盗之事抛到九霄云外,一股强烈的正义感油然而生,但当他又听老妪讲述这些死尸生前所做的一系列恶事时,一股无名的野火再次生起,再次激起他内心的邪恶。最终,恶念战胜了善心,他残忍地扒下老妪身上的衣服(许是用衣服卖钱换取食物吧),大步流星离去。。。
面对着复杂的社会,多变的人心,我们很难准确判断一个人是善还是恶,像文中的家将,他面对老妪做出如此残忍的行为时,那种莫名的良善之心,那种强烈的正义之感,让他可以把当盗贼的念头抛却,但当他听完老妪的自我开脱后,他更加理直气壮地去行盗,善与恶的念头一直在他心头左右着,交错着,不过就是一念之间。而这一切的背后只不过是“生存”二字。有时贫穷是人性产生恶的一个强大推手,因为贫穷,人可以不顾一切,放弃一切,不择手段地生存下去,与富足相比,贫穷可以更加使人变恶。为了生存,雇主无情地解雇了家将,家将蛮横地欺凌老妪,老妪冷酷地对待死去的女人,死去的女人生前又欺骗着士兵,这一连串的恶念恶行在循环着,每个人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他们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生存下去。为了生存,人可以吞噬自己的良心,可以抛弃自己的善心,在那样的社会中,时代下,你若善良,则意味着更快速度的死亡。
一念之间 真假难辨
《竹林中》讲述的是在竹林中发生的一桩惨案,但不同人口中有着不同的供词,导致最终真相难辨。文中主要围绕三位当事者——强盗多襄丸、被辱女子、借巫婆之口的亡灵三者之间展开。
强盗多襄丸说:他只是对貌美的女子起了邪心,欺骗其夫一步步走进他的圈套之中,绑架了女子的丈夫,凌辱了女子,本想一走了之,谁知女子苦苦哀求他,两个男人,谁活下来她跟着谁,多襄丸在与男子大战23个回合后,成功杀死男子,但随后却发现女子早已逃之夭夭。
忏悔的女子说:被多襄丸侮辱后,看着被绑在树上的夫君,满脸写着鄙夷和厌恶,女子万念俱灰,拿起短刀刺向夫君,本想一同于黄泉下相见,但实在没有了断的勇气,最后来到清水寺做忏悔。
惨死的男子说:自己的女人被多襄丸凌辱后,却听信多襄丸的花言巧语,央求多襄丸杀死自己,女子趁机逃窜后,自己于绝望中自杀,最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偷偷拔掉胸口短刀,彻底死亡。
三个人,三份不同供词,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各执一词,每个人都从自己的立场出发为自己辩护着,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编造着不同的谎言。强盗多襄丸强调自己仅仅是贪恋女色,杀死男子也是出于好心和无奈;女人强调自己遭到夫君的鄙视和嫌弃,内心莫大的失落和无助;男子强调女子对他的无情背叛,自杀也是出于爱的绝望。哪一个是真实哪一个又是谎言?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每个人其实很难面对的是真实的自己,每个人都带着一副面具存活于世上,每个人在讲述一件事的时候,总是或多或少、不可避免地带上自己的框架,总是隐藏着一部分的真实,所以事情的真相总是扑朔迷离,乱花迷人眼。想起来孔圣人以“勿意,勿必,勿固,勿我”来要求自己,这四点说起容易,做到实难,其中,“勿意”就是要求人们莫要主观臆断,一切要遵循客观事实,可是这一点于大多数人而言,何其难也。
一念之间 美丑难分
在《鼻子》中,作者以夸张的手法描写了禅智内供的鼻子:足有五六寸长,从嘴唇上方一直耷拉到下颌,形状上下一般粗细,酷似一根香肠从面门中央垂下。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鼻子,给内供带来无尽烦恼,他总是留意观察别人的鼻子,寻找平衡;也想从佛经内外找一个与自己鼻子一模一样的人,寻求安慰,但终归于徒劳。
因为拥有这样一个丑貌的鼻子,进而带来内供内心巨大的自卑感,他的自尊心也受到深深的伤害。虽说外表的美丑不能真实反应一个人的内心,更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内心,但有着这样一个鼻子,多多少少会遭受着旁人的指指点点,冷热嘲讽,旁人虽对内供如此的鼻子有着不同程度的同情,但更大程度上还是一种庆幸的心里,庆幸自己没有遭到老天如此“垂青”。
如此的丑貌已经严重影响了内供的生活与内心,所以他也想法设法改变这样的鼻子,终于于一个偶然机会得到一个妙方,成功缩短了长长的丑丑的鼻子,本以为会给他带来无尽的舒畅之感,谁知那只是一瞬间的快感与满足,继而是满怀的惴惴不安与莫名担忧,甚至是后悔。他担忧现在的鼻子能否保持下去,不再变样,又后悔着自己样貌的改变实在悬殊。直到有一天,内供从旁人怪异的神情感到异样,原来,缩短的鼻子在一夜之间竟回到最初的模样。而这次,内供不再苦恼,反而有种失而复得的心怡之情。
若说之前的长鼻子对内供来说是一种丑态,带给他无尽的自卑感,那么缩短之后的鼻子相对来说更加美观,但内供心中的自卑感消去了吗?它让内供内心感到些许舒适了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那么何为真正的美?怎样的美能带给人舒适的感觉?鲁迅说得好,周围是丑陋的,自己是丑陋的,亲眼看着这些丑陋活着是痛苦的,内供生活在周围都是丑陋的环境中,再美的外貌也不能给他带来心里上的愉悦。
一念之间,人性彰显
芥川龙之介最擅长描写的是人性,他善于挖掘人内心的真实心里与感受,无论是《罗生门》中的家将,《竹林中》中的三位主人公,亦或是《鼻子》中那些形形色色的旁观者,《地狱变》中超高绝技的良秀,还是《河童》中构建的有着离奇色彩的河童王国,作者无一不通过他那冷峻的手笔,尖锐的眼光,赤裸裸地一一揭示出人事的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越来越让人感觉到,生活在纷繁复杂的社会里,我们每个人最难面对,最难直视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如何能够做出真的自我,能够活出本真的自我,也许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