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徐悲鸿同学，他们都在侵华战争爆发后积极投身到美术界义卖、义展活动。

她的一生有很多标签：孤儿、雏妓、小妾、学生、中国著名女画家、雕塑家、世界艺坛的著名艺术家、巴黎大学多尔烈奖第一个中国女子、东方考入意大利罗马皇家花园的第一人。

她是民国这六位新女性画家的佼佼者。

苏雪林曾说：她的成就在当时中国所有西画家之上。

徐悲鸿也曾评点当时的画坛说：中国不过三个画家，其中一个便是她。

在法国，她有一个绰号叫“三不女士”：不加入外国国籍、不恋爱、保持独立不和任何画商合作。

她的一生只爱当初从妓院搭救她的潘赞化。

她就是潘玉良女士——潘赞化的妻子。

—1—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潘玉良17岁前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她本名李玉良，1895年，出生在扬州一个贫穷人家。

不到一岁，父亲去世。

刚到两岁，姐姐去世。

八岁那年，母亲去世。

潘玉良被舅舅接走，迎来更绝望的人生。

十三岁那年，舅舅欠赌债将外甥女骗到安徽芜湖，卖给怡春院，一家妓院。

卖到妓院，她暂时的工作就是卖艺不卖身，也就是雏妓。等发育成熟了，再逼迫卖身，说不定价格不错。

潘玉良无法忍受那样的生活，认识到只有逃跑才是这辈子唯一的出路。

跑一次，被抓回来一次，毒打一次。

又跑一次，又重复抓、毒打的几项基本动作。

反复数不清的次数，她被打的绝望了。

于是，选择上吊自杀这条路，被救了，还是没有死成。

就这样，熬到17岁，直到遇见自己命中的那个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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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传奇人物，都会加上一句话，当她/他走投无路的时候……

1912年，潘玉良17岁，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

换句话说，她的走投无路，就是老鸨认为雏妓要升级为正式妓女，初夜要卖一个好价钱。

而老鸨瞄准的营销服务对象，是刚到芜湖任职的海关总督潘赞化。

出于官场礼仪，潘赞化随同来到妓院，陪同是当地的富商和一行官员。

—3—

妓院老三样，听曲、喝酒和泡妞。

潘玉良唱的是《卜算子》，歌唱的太悲凉，让这位参加过辛亥革命的风云人物，稍稍有点动容。

他停下来问：你知道这是谁的词？

南宋营妓严蕊。严蕊是南宋著名女词人，后来沦为营妓。

普及下两个方面的知识：

一、营妓就是供部队、当兵的玩耍的妓女。

二、《卜算子》，说的是什么内容？这是严蕊做的词，说沦落风尘女子的无奈、反抗和对自由的向往。

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潘赞化暗暗称赞，听懂了曲中意思，但是没有答应把潘玉良带回住处。

—4—

老鸨很恼火，这丫头竟然没有吸引这男人，废物一个，哎呦，钱没有挣到。

于是，当天晚上潘玉良又遭到一顿毒打。

我认为，她有点操之过急了。

第二天，潘赞化托人约潘玉良出来走走，聊天说话，然后礼貌的把她送回去。

第三天，潘赞化又约潘玉良在芜湖边散步。

这种感情培养方式潘玉良有点不太适应：

——面前的这个男人没有猥琐动手动脚。

——这个男人是风云人物，谦谦君子。

她想这个人或能托付终身。

好吧，拼一次。

反正，逃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再试一试又何妨，最坏的情况又被打一次。

她做出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动作。

她流着泪噗通跪下，恳请潘赞化收留她。

—5—

这一跪跪出一个国际大师，不过当时潘赞化可能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答应收留她，无外乎觉得这个姑娘挺可怜的。

他毕竟是干过辛亥革命的人，做的事显得特光明磊落：

——他让她睡在自己的卧室，自己住在书房。

——第二天，潘赞化给她带来一套小学课本，安排考试从头教她。

——他对她说，你自由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如果说，他根本没有想过占据她的身体、对小自己10岁的姑娘一点都不心动，我想一定是假话。

但是估计他觉得这是乘人之危的事。

打死不干。

—6—

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样的，你越拒绝，对方越坚决。

潘玉良坚决要与潘赞化在一起，做他的妾。

1913年，他们在陈独秀的证婚下，正式结合。

这一年，潘玉良18岁，潘赞化28岁。

婚后他们到上海定居，潘赞化没有停止给潘玉良的教育。

专门聘请一个老师，给潘玉良上课。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也更加珍惜这样的机会。

她发现隔壁是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教授洪野先生，每次看他画画回来自己临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

也许只是爱好，每次画的有模有样。

—7—

成长的道路上哪有一帆风顺的。

洪野发现自己没有学习过绘画的邻居有绘画的天赋，主动要求担当辅导老师。

免费的。主动贴上来。

事实上，他看看的太准了。

1918年，潘玉良报考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专业考试名列前茅。

但是，榜单上没有她。

只因为她是妓院出身。

洪野教授愤怒了。

这个学生是个好苗子，我都没有介意她的出身，你们一堆烂人瞎逼逼啥!

洪野教授真的有点野。

他直接找到了校长刘海粟。

说道刘海粟这人，挺好玩的。

——他的名气比徐悲鸿大多了，刘海粟说徐悲鸿是他的学生，徐悲鸿不让，他两位仁兄就在报纸上互怼，这份恩怨我们在“刘海粟”人物传记中详细说。

洪野教授说了一句话：艺术，不应该用出身作为取舍标准。

校长刘海粟听了，立马在榜单上加了“潘玉良”三个字。

给他们大大的赞，为一个不太相关的人，难得。

—8—

还有3年，我们的女主潘玉良就要从上海出发去法国。

这3年间，她被校长召过去批评两次。

——第一次：她跑到澡堂去看着脱光光的女同学画画，被举报了。

——第二次：在一次画展上，她展出自己裸体习作《裸女》，全校师生疯掉了。

在19世纪初，潘玉良的行为让周围的人很不舒适，就是非常不认可。

刘海粟不忍批评，不到3年被自己这个爱才的校长批评两次了。

他给个建议：要不，毕业后你去国外画画，欧洲那里艺术环境不错。

他立马行动：给潘玉良请了一个老师教她法语。

—9—

她就这样开始在法国的求学之路，从1921年到1929年，一晃又是一个八年。

1921年，26岁的潘玉良到了法国里昂美专。

1923年，转学巴黎国立美术院。

1926年，她学完油画，开始学习雕塑。

1929年，潘赞化在国内并不顺利，丢掉了官职，没有钱给潘玉良，已4个月没有钱了，经常饿肚子上课。

天无绝人之路，她的《裸女》获得三等奖，得到5000里尔，她用这笔费用支撑到毕业。

毕业后受刘海粟邀请，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任西画系主任。

这一年，潘玉良34岁，潘赞化4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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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业上潘玉良迎来一次一次巅峰，在上海举办中国第一个女西画家画展，举办义卖活动，但是，在1936年第五次画展，发生很不愉快的事。

潘赞化大老婆在画展上进行破坏，在《人力壮士》的画边上，贴纸条：妓女对嫖客的歌颂。

这还远远不够折腾，大老婆指桑骂槐，让她无法承受。

妓女的身份就这样要伴随她的一生。

她做出人生的又一个决定，离开中国，再去巴黎。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再也没有回到中国，再没有见到他的爱人。

1937年她来到法国巴黎，靠卖画为生，勉强维持生计。

就这样，她在巴黎生活了40年。

——她在美国、英国、意大利、比利时、卢森堡等国举办过个人画展。

——她还荣获法国金像奖、比利时金质奖章和银盾奖、意大利罗马国际艺术金盾奖等20多个奖项。

——法国最大的博物馆卢浮宫收藏了她的油画作品，她成为中国第一个进入卢浮宫的画家。

但是又能怎么样，她时刻都挂念自己的丈夫，再多的荣誉也是一个人孤独生活。

—11—

1959年，75岁的潘赞化再也等不到他的这个“捡来的妻子“”。

1964年，中法建交后，她迫不及待准备回国，但是终于等到这个消息。

她的丈夫1959年去世了。

等了27年，等到这样的消息。

不管怎么样收拾回国吧，手续还没有办好，文化大革命风潮来临。

又回不去了。

她觉得她这一生再也不回去了。

—12—

1977年，离开中国40年的潘玉良孤独走完这一生。

享年84岁，这一年丈夫已去世18年。

去世前，与她的朋友王守义说了三件事：

一是感谢他多年的照顾，她心里只有一个人，原谅她拒绝了王守义。

二是请王守义帮忙把她和潘赞化的合影照片带回国内，转给儿孙们。

三是想尽办法将潘玉良遗留下来的2000多幅画作运回祖国。

顺便说下，这个帮她完成遗言使命的男子——王守义，中国人。

王守义，追求潘玉良，她只把他当做兄弟相处。

王守义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两年后，客死法兰西，没有墓地，将他葬在潘玉良的墓里。

这是后话了。

努力一生，未能归故土和丈夫合葬，最终长眠于法兰西。

这就是她在国外的生活。

—13—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与丈夫相隔天涯，我很想知道她与丈夫之间的感情如何。

但是，我很失望。

我翻看所有的史料，没有找到她与丈夫多少情情爱爱的证明。

也许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坚持和坚守。

我想说的，是她对他的誓言：我是属于你的，没有你就没有我。

——一个穷孩子出身，命运多舛，她一直在抗争，逃了10次被抓了10次。够坚持。

——没有文化到学习文化、学习法语、学习画画、学习雕塑，名满天下，路这么长，她从未放弃。够坚持。

——与丈夫天隔两边，分别40年，每时每刻的想念，在名利和求爱面前保持独立。够坚守。

看似喧嚣的尘世一晃而过，她的一生活的美丽而又哀愁。

她的坚持和坚守，值得我们尊重。

这是任何事业的成就无法比拟的。

这是我想说的，与你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