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说,“人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那是一个永远也无法抵达的梦。”
寂静的山岭,蔚蓝的天空,方圆百里之内只有森林和羊群,十九岁的少年在这里相识相知相爱,禁忌的爱恋竟长达二十年的时光,穿越了一个人的半生。
观影过程中,我无数次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炙热的情感竟可以在时光的摧残中永不褪色,甚至因时光的流逝而越发的醇厚,无视世俗,无视家庭,亦无视岁月。
曾经的稚龄少年,后来的成熟男人,即使经历过世事沧桑,他们依旧是当年在断背山下痴情的男子,简单而又美好。
仿佛是命运开了一个玩笑,杰克和恩尼斯因为牧场主相识,而后在人迹罕至的断背山深处放羊,生性健谈、骑术高超的杰克和性格内向寡言的恩尼斯起初并没有什么交谈,直到有一天两人喝了酒,又因为夜晚寒冷同帐共裘而眠,在荷尔蒙的作用下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此后,寂寞的两个少年相爱了,一人放羊,一人做饭,在篝火下促膝长谈,伴随着真爱他们在断背山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
随着季节性放牧工作的结束,更迫于世俗的压力,杰克和恩尼斯各自走上了自己的道路,杰克继续做他的牛仔,在妻子露琳家族的扶持下事业蒸蒸日上,恩尼斯迎娶自幼相识的阿尼玛,过着平凡清苦的生活。
我曾以为,在这场爱情当中,杰克付出的多,恩尼斯只是被动的接受。后来才发现,我错了。四年未见,再见的那一日,恩尼斯焦急地等待,平静的面容下不知掩藏了多少忐忑与期待,相见时的拥吻更是说尽了思念,可也恰恰如此,才被妻子阿尼玛发现了久埋的真相。
不说几十年代,即使是现在,若是两个男子在一起,家族也会掀起轩然大波,更何况是两个已有家室的男人呢?
断背山的欢愉终归只能是镜花水月,回到世俗中来,即使再过强大的男子,也必须面对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与阿玛尼离婚,承担大笔的赡养费用,生存的担子将近压垮了恩尼斯的肩膀,他越发的沉默,也越来越将爱埋藏在心底。
炽热的情感并未因时光的流逝而消散,之后的十几年内,他们定期约会钓鱼,相约厮守终身,壮美苍郁的断背山见证着他们的爱情。
观影时,我忍不住猜想,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们真的可以厮守终身吗?纯真的爱情又是否真的可以抵挡住世俗的压力,我不知道,也不敢猜测,现实太过残酷,我怕毁了影片中的美好。
杰克因为一场意外身亡,恩尼斯接到消息的那一刻,眼中含泪,似是藏着极深的悲痛,驱车来到杰克父母的农场,走进杰克屋子的那一刻,他环视四周简单的布置,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阳光倾洒在房间内,却温暖不了恩尼斯冰冷的心。
在杰克的房间里,他们初时穿着的衬衫被整齐地挂在同一个衣挂上,他潸然泪下,恍然发现,杰克有多么爱他,而他自己又是如何深爱杰克。
“在最后杰克的衣服包住恩尼斯的衣服,代表杰克愿意守护恩尼斯,永远爱着恩尼斯,恩尼斯拿走衣服后把自己的衣服包裹着杰克的衣服,是行动上表示出自己所说的“我发誓。”衣服旁,粘贴着断背山的照片,继续见证着他们的爱情。
电影中,李安用一帧帧画面隐晦而又真实地讲述着这个群体所面临的世俗和压力,没有用任何一个正面的镜头来表现他们的鄙视和冷漠,可就是那一个个侧写更深层次的表现着世人的看法。
农场主不屑的眼神,妻子阿尼玛的痛心,杰克父亲的面无表情,都在证明着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真实态度,或许时代的进步让大家慢慢地接受这个群体,可是深层次的鄙视却是隐藏在文明的外衣下,不敢触及,也不能触及。
东野圭吾的《信》中有一段话放在杰克和恩尼斯身上很合适,“大多数人都想置身于远离罪犯的地方,和罪犯者,特别是犯下抢劫伤人这样恶性犯罪的人,哪怕只是间接的关系也不想有,因为稍微有一点关系没准也会被卷入莫名其妙的事情当中去,排斥罪犯者或是与其相似的人,是非常正当的行为,也可以说是正当防卫的本能。”
杰克和恩尼斯没有犯罪,可是,同性恋似乎就是他们的原罪,因为深爱的是一个男人,所以他们必须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在黑暗中匍匐前进,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想法,小心翼翼地生存,费尽心思掩藏自己的爱情。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大多数人看来,同性恋不重要,只要我的亲人不是同性恋就好,殊不知,同性恋这个群体需要的却是家庭的理解,家庭的守护,伤人最深的往往是最亲的人。
我不了解这个群体,对这个群体的了解也大多数来自于电影书籍,虽未曾接触,但也远远见过,面对这个群体,我并没有什么立场评价些什么,只能以平和的态度去包容,去理解,不施以同情,亦不鄙视不屑。
前段时间的获得奥斯卡奖杯的电影《月光男孩》,同样讲述的是同性恋话题,在我个人看来,在一定程度上,李安的《断背山》要比《月光男孩》好,李安对镜头掌握的娴熟程度让很多导演难以企及,不论是相拥时的激情,还是蓦然回首的一瞥,都让人感怀。
在他的镜头下,二十年的感情如女儿红一般因时光的流逝而越发的醇厚。
影片最后,面对杰克的死亡,恩尼斯早已失去了对生活的目标,对未来的希望,他守着回忆,孤独终老。
这个结局,早在杰克死亡的时候我就已想到,可一直不愿意想象李安会真的这样结束影片,虽在小说中这样的结局实属平常,爱人逝去,剩下的人守着回忆孤独终老,可若是在现实生活中也未免太过残酷,太过心酸。
故人已逝,生者应当带着故人的温暖安然生活,一个人安享两个人的幸福。
李安的结局很是圆满,无声地支持着同性恋这个群体,但仅仅就影片的结局,却让人不禁鼻头一酸,想要落下泪来。
愿天下所有有情人终成眷属,无关性别,无关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