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夜深了,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睡不着,突然察觉一个念头在升起,原来那是我的外婆。在伤感的同时,也怪责自己竟然好久没有想起外婆了,外婆知道会生我的气吗?我倒是希望她再生一次气。

我患了一个病,他是个小偷,使我忘记很多事情。虽然我头脑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留存着我对外婆的记忆,但我很害怕这个小偷总有一天会找到,偷走所有宝贵的记忆。因为那时候我就真的失去外婆了,我害怕。

外婆一手带大了我和我姐,这是阿妈从小就对我们说的。阿妈要我们永远记得外婆,好好孝顺她。外婆听了就笑眯眯的回应。我不会忘记外婆,因为她对我们姐弟俩很好,包容我们的错误,教我们做人的道理。外婆从小就鼓励我努力读书,长大了要考个博士,只是她老担心自己活不到那一天。但其实外婆的身体一直很硬朗,所以每次我都会说外婆一定长命百岁,一定能亲眼看到我上大学。现在想来,是不是当时我没有那么笃定,外婆就能和我一起坐上去往大学的汽车呢?对,都是我不好。

外婆对我特别好,好到让我都有点为我姐打抱不平,所以我不孝敬外婆就是忘恩负义。外婆喜欢看粤剧,看90年代流行的黄俊英粤语相声,所以每次外婆来我家,我都会拿出一叠光盘,轮流放进VCD机里播放给她看。虽然那叠光盘已经看过很多遍,我几乎都能把台词倒背如流了,但外婆还是百看不厌。对,也许是那时候娱乐节目匮乏吧,也许外婆喜欢的是我播放光盘给她看,也许其实我也期待看外婆笑起来的那张慈祥的脸。现在有更丰富的节目,更高清的电视,但是外婆不能和我一起看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外婆还愿意陪我玩我现在觉得十分无聊的游戏,就是把缝纫机用的线绕到一条木棒上,绕完之后又重新绕回原线筒上,或者绕到手指上。我认真的把线一圈圈的绕着,外婆就陪我这样绕,感觉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连时间的流淌也变慢了。当我完全把线绕到一条木棒上时,我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外婆就看着我笑,我觉得外婆能够体会我当时那种心情。我现在拿着木棒和线,即使我还想玩,却也找不到人陪我玩了。

后来,外婆日渐年迈,腿脚变得不利索了,轮到爸妈带上我去看望她。她看到我们来,会亲切的喊我们的名字,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外婆听到阿妈说我考试又取得好成绩时,笑得很灿烂,伸手过来握我的手。我触摸到外婆那肌肤松弛的手比以前更粗糙了,看到外婆的眼珠比以前更浑浊了,感觉很心疼,却又说不出一句话,只想陪在她的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但离别总是免不了的,我一步三回头,看着瘦弱的外婆立在秋风中送别,我湿了眼眶,只好假装眼睛进了沙子,悄悄揉掉几滴泪。外婆,现在我多想再抱抱你,就一次,可以吗?

是的,外婆已经不在世上了,我只能在想外婆的时候,一遍遍重复默念她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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