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桥三娘子
原著:【唐】薛渔思 白话翻译:兰台公子
汴州西面的板桥这个地方,有一个店铺,女店主是一个唤作三娘子的女人,三娘子从哪里来的,没人知道。三娘子守寡,大概三十多岁,没有儿女,也没有亲属。然而家里却很富贵,有很多驴子。从这里往来的很多公私车辆,牲畜不够用或者有什么问题,三娘子就将自己家里的驴子低价卖给人家。人们都说她讲求道义,所以远近出行的旅客大多都留宿在这里。
元和年间,许州有个旅客名叫赵季和,将要到洛阳去,经过这里留宿。有六七个先到的客人,都事先占据了比较方便的床铺。季和来的比较晚,就睡到了最里面的一张床。这张床靠近女店主的房间。过一会儿,三娘子招待各位旅客非常周到,夜深的时候还准备了酒,与客人一同饮酒,气氛欢快热烈。季和向来不喝酒,也和别人一起玩笑。到了二更(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左右,客人们都醉了很疲倦,就各自回去休息了。三娘子回到房间,关上门熄灭了蜡烛。人们都睡熟了,只有季和睡不着。忽然,听见隔壁三娘子的房间里窸窸窣窣,好像是动物的声音。季和从墙壁上的缝隙往里看,看见三娘子取了一根小蜡烛,点亮了。然后从放置头巾的小箱子里,取了一副耒耜(古代耕地翻土的工具),一头木牛,一个木偶人,都是大约六七寸(20cm左右)的样子,将它们放在灶台前,含水喷在上面,木牛和木偶人都开始行走。小人牵着木牛驾着耒耜,于是就耕作床前席子大的一小块地,来来去去好几回。三娘子又从箱子里拿出来些荞麦种子,给小人种下。一会儿,荞麦开花,麦子成熟。又让小人收割,用脚践踏使荞麦脱粒,大概有七八升的样子。然后三娘子又安放了一个小磨子,小人把荞麦磨成了面,最后三娘子将这些小东西都收进了箱子里,用那些面做了一些烧饼。
过一会儿,鸡叫天亮,客人们都要出发了。三娘子先起来点灯,将新做好的烧饼放在饭桌上,给客人们当点心。季和心里一动,没有吃,开门出去,在门外偷偷观察。客人们围着饭桌吃烧饼,还没吃完,忽然有一个人倒在地上,发出驴叫的声音,一时间都变成了驴。三娘子把这些驴全部赶进店后面,而把这些人的财产据为己有。季和也没有告诉别人,心里面很羡慕她这个法术。
后来过了一个多月,季和从东都洛阳回来。快到板桥店的时候,他预先做了一些荞麦烧饼,这些烧饼大小和之前他见到的一样。到了板桥店,季和再一次留宿在那里,三娘子还是如同上次一样表现的非常高兴。那天也没有其他客人,三娘子对待季和更加殷勤。夜深的时候,三娘子询问季和有什么需要,季和说:“明天早上出发的时候,请随便准备一点点心。”三娘子说道:“这事容易,您就好好休息吧?”半夜以后,季和偷偷地观察,看到三娘子还是像上次一样,(用木人、木牛等)做出了烧饼。
天亮了,三娘子端了一盘食品水果等招待季和,并且放了几枚烧饼在盘子里,放好之后,三娘子又去取别的东西。季和乘机走过去,用自己先前准备的烧饼换掉了盘子里的一枚烧饼,而三娘子却没有发现。季和将要出发之前去吃东西,对三娘子说:“刚好我也有一些烧饼,请您撤去你的烧饼,留给别的客人吃吧?”随即取出了自己的烧饼开始吃起来。正吃的时候,三娘子又送茶出来,季和说:“请老板娘也吃一片我带来的烧饼吧?”于是挑出来刚才偷换的那枚烧饼给三娘子吃。三娘子刚吃了一口,立即发出了驴叫声,一下子变成了一头驴子,还很壮健。季和随后便骑着这头驴子出发了,出发之前,还把三娘子的木人、木牛子等都给收拾走了。然而不得要领,那些木人、木牛子试了试,都不灵。季和骑着三娘子变的那头驴,去了很多地方,从来没有行路艰难或者迷路过,一天能走几百里。
后来过了四年,季和乘着驴子到潼关去。在华岳庙以东五六里的地方,路旁忽然出现了一位老人,拍着手大笑着说:“板桥三娘子,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随后他乘机牵住了驴子,对季和说道:“她虽然有很多过错,但是您也惩罚她很久了,请您可怜她一下,从此放了她吧?”老人于是从驴的嘴和鼻子那里,用两手撕开,三娘子从驴皮中跳出来,和几年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三娘子向老人拜了几拜,就走了,不知道后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