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放假的第一天,原本打算美美地睡个懒觉,却不料生物钟顽强地支配着我,依然是六点就醒来了。
罢了,醒了就起吧。于是,在整整一个上午的大扫除之后,坐下来喝的下午茶便也格外惬意。下午的时光,就在茶与书中度过了。
傍晚,为自己叫了一份青柠江团鱼,大快朵颐之后,略有些饱腹,于是决定出去走走。如今晚间有了绝好的去处,那便是两个街口之遥的蓝海风。
宅在家里的一天,我只穿了一身运动装,准备外出时便懒得更衣,于是套上一件长长的棉袍,光脚蹬了一双绣花鞋,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却也只图个自己方便,哪管他人眼光。
我所居住的小区在北二环外,又远离了中轴线,应该属于比较偏僻的地方。然而,道路两边的行道树依然被缠绕得灯火通明,的确是一派火树银花的景象。
临近新年,“西安年、最中国”的宣传,早已如雷贯耳;各种文章,也刷爆了手机。尤其前几天颇有争议的碑林牌兵马俑的脸,更是热闹非凡。今晚走在路上,长安城的夜景真切地看在我的眼里,却不知该如何评说了。
中国人过年过节,自古讲究张灯结彩,也有“宁穷一年,不穷一节”的传统说法,足以说明中国人的心态。如今,倾一城之力将这个传统推向了极致。
只见街道两边的路灯上,挑着一对又一对的红灯笼型的灯箱。路东是一串的“幸福”,路西是一串的“安康”。
两边的行道树上也缠满了灯,有简约的线条型,也有星星点点的满天星。简约的线条将树木勾勒出轮廓,让我第一时间联想到鸡爪,如同一个个僵硬的鸡爪耸立在那里。
我为我的想象而汗颜,这充分说明,我从小缺乏美学教育,将美好的景象竟然想象得如此不堪。走到蓝海风的门口,又是一排被修剪成园形的行道树上,缠满了黄灿灿的满天星,看上去像一个个硕大的棒棒糖戳在地上。
我又一次汗颜自己的想象。对于我这个绝对不是吃货的人来说,今晚一次又一次地将美景想像成口中之物,是何道理呢?
走进蓝海风,将夜晚的冷风遗在了外面。书店里的温暖瞬间让我刚才满眼的喧嚣化成了一鼻腔的清流,汩汩而出。
我随着扶梯上到二层,顺着右手走去,随意地站在一处图书前,信手拿起了一本书,是杰森·盖伊的《给生活加点料》。
这是一本美国体育专栏作家写的散文集,翻开自序,作者写道“在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那栋房子里,坐在陪自己度过整个童年和青春期的餐桌边,大吃特吃……”。我的思绪便随着这句话飘远了。
我不知道在中国会有多少成年人,还能坐在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房子里,坐在陪自己度过童年和青春期的餐桌边。
我生于斯长于斯的那个房子,早已在三十多年前就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高楼。伴随着青春期而居住的第一套楼房,也早已不属于我们家了。
从童年到成年所坐过的餐桌,不知更换了多少个,亦不知所终了。所能留下的依稀的记忆里,每当挑着新年的灯笼在街巷中玩耍时,那唱起的童谣也已经记不清了。记不清是“爷爷不和奶奶睡”,还是“奶奶不和爷爷睡”。
如今的新年没有了童年的灯笼,有的是满街的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得我眼晕,听说曲江更是不夜城。
我想起前几日,晚上打车回家时,我问司机“这样的灯光影响开车视线吗?”司机说,当然影响了。然后指向车前路边站在两棵树之间的一个人说,“你看那个行人在灯光下就成了一个黑影,如果没有灯光,车灯一照就看到人了,现在他就成了灯下黑,这样很容易出事故。路中间隔离带的反光点儿,在这么亮的灯光下也看不清了。”
对于长安城的灯,网络上一片赞美之声。至于拆掉的碑林兵马俑,据说耗资两千多万元,究竟是谁买的单,不清楚。
我只知道指责的声音被称为风凉话,批评的文章变成了红色的惊叹号。让我不由得想起“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的说法。
一曲优美的旋律,应该是由不同的音符构成的吧,若是单一的一种声音,那该是弹棉花的声音了。
不过,我又想起了前几日看到的一段短视频,是马未都摇晃着一支千年前的佛寺里的铃铛。当铃铛撞击到铃壁时,那“当”的一声,真是穿越了千年时空的一种悠扬,确有绕梁三日之感,久久不去。
单一的声音到底好不好呢?我迷茫了。就如同在这飞奔的时代,还能坐在童年时的餐桌边,到底是不是一种幸福呢?
作者写道,“你长大后回家看到的东西,跟童年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而我们还能看到童年的东西吗?童年的东西早已随着童年消失了,留下的记忆,也如童年一般的模糊了。
走出书店,走在行人十分稀少的街道上,看着姹紫嫣红的夜景,我总感觉这是YK书记的长安,不是我的长安。
我想象的长安夜,应该是那个有着长长街灯的城,城角上挑着灯。“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象点着无数的街灯。”
那便是我心中“灯悬城头笔悬天”的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