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张爱玲用了一段话来让我们好似听故事般,娓娓道来。
请您寻出家传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说一支战前香港的故事。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
这沉香屑,就像是葛薇龙的人一样,香韵袅袅,终结不过是一场灰烬,风一吹散了。
结尾的一段乔琪和薇龙的一段对话说明了葛薇龙一直清醒地明白,自己和外面卖身受欺负的女孩子并没有区别,区别只在于不得已与自愿,所以这是一场从头到尾的清醒的献祭。
后面又拥来一大帮水兵,都喝醉了,四面八方地乱掷花炮,瞥见了薇龙,不约而同地把她做了目的物,那花炮像流星赶月似的飞过来。薇龙吓得撒腿便跑,乔琪认准了他们的汽车,把她一拉拉到车前,推了进去,两人开了车,就离开了湾仔。乔琪笑道:“那些醉泥鳅,把你当做什么人了?”薇龙道:“本来吗,我跟她们有什么分别?”乔琪一只手管住轮盘,一只手掩住她的嘴道:“你再胡说——”薇龙笑着告饶道:“好了好了!我承认我说错了话。怎么没有分别呢?她们是不得已,我是自愿的!”
文中有段话,是这样形容梁太太的:梁太太是个精明人,一个彻底的物质主义者,在做小姐的时候独排众议,毅然嫁给了一个年逾耳顺的富人,专候他死。他死了,可惜死得略微晚了一些——她已经老了;她永远不能填满她心里的饥荒,她需要爱——许多人的爱——但是她求爱的方法,在年轻人的眼光中看来是多么可笑。
所以梁太太,在家里聚餐宴会,年轻的,老的,她都一手包办了,都成为了她的入幕之宾。即使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也被梁太太收罗了去,末了总是弄假成真,坠入情网。
在上学的薇龙见到了姑母美丽的房子,漂亮的衣服,繁华热闹的宴会,送给的珠宝,受了这样美丽的诱引,不以为意,自以为能够抵抗,她说,我没有那么傻。
可是到头来,傻不傻,我们都知道,彻头彻尾的。
乔琪又说过,从来没对薇龙说过慌。
乔琪隔了一会,忽然说道:“真的,薇龙,我是个顶爱说谎的人,但是我从来没对你说过一句谎,自己也觉得纳罕。”薇龙笑道:“还在想着这个!”乔琪逼着她问道:“我从来没对你说过谎,是不是?”薇龙叹了一口气:“从来没有。有时候,你明明知道一句小小的谎可以使我多么快乐,但是——不!你懒得操心。”乔琪笑道:“你也用不着我来编谎给你听。你自己会哄自己。总有一天,你不得不承认我是多么可鄙的一个人。那时候,你也要懊悔你为我牺牲了这许多!一气,就把我杀了,也说不定!我简直害怕!”薇龙笑道:“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乔琪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的权利和义务的分配,太不公平了。”薇龙把眉毛一扬,微微一笑道:“公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里,根本谈不到公平两个字。我倒要问了,今天你怎么忽然这样的良心发现起来?”乔琪笑道:“因为我看你这么一团高兴的过年,跟孩子一样。”薇龙笑道:“你看着我高兴,就非得说两句使人难受的话,不叫我高兴下去。”
薇龙爱上了乔琪,想要婚姻,乔琪说,我不能答应你婚姻,也不能答应你爱,我只能答应你快乐。
转眼之间就看到乔琪和丫头睨儿半夜在楼下偷情,她生气,想要离开。但是半夜买票回来看到乔琪不理她,不挽留她又心软了。姑妈也在这边劝乔琪结婚,她对乔琪说:“你要钱的目的原是玩,玩得不痛快,要钱做什么?当然过了七八年,薇龙的收入想必大为减色。等她不能挣钱养家了,你尽可以离婚。在英国的法律上,离婚相当困难的,唯一的合法的理由是犯奸。你要抓到对方犯奸的证据,还不容易?”朱颜易老,利用完了她的美丽,她的鲜活的肉体,他们还会做什么呢?不用细想,也是一片惨然了。
其实梁太太在薇龙搬进来,或者更早之前,在薇龙说出自己要在这里借读,就完全是有把她培养为自己可利用的人的。只是犹豫着是否能够雏凤清于老凤声而已。而薇龙也清楚自己的境地。所以在第一次拜访姑妈回去的路上,薇龙觉得自己就像《聊斋志异》里的书生,上山去探亲出来之后,转眼间那贵家宅第已经化成一座大坟山;如果梁家那座白房子变成了坟,她也许并不惊奇。
梁家的白房子,从头到尾就是一座坟,种种魑魅魍魉,幽幽向薇龙飘来,有血有肉的生命,被他们撕扯得鲜血淋漓,只剩灰白的白骨。
结尾,薇龙的一炉香,也就快烧完了。留给读者想象薇龙的最终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