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水,从桂花枝上滑落一地碎影,清香逸散,醉了清风,醉了明月,醉了心。月倚轩窗,阳台上,俱茶几一个,柚子一枚,月饼一盒,配上红提,苹果,梨,摆得甚是精致,红烛跳动,檀香缭绕,空气灵动着淡淡的馨宁。我们这儿传统的习俗,赏月之时是要祭月的,寓意显然是希望一家人团圆,生活圆满和美罢。
孩子天真烂漫的明眸,如皓月般透着亮,偶尔还踩着月色追影,撒下一串欢乐的音符。先前,月未上树梢,就不断地追问,何时可以赏月,我当然懂得弦外之音,无非是赏月之后可以尝月饼水果等,赏月是其次,在孩子的心里,月色再美毕竟也未能解馋,就这样率真可爱。一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摸摸水果,闻闻月饼,晃得我眼都花了。
祭过月亮,儿高高兴兴地抱着最的大月饼问我可以吃没,活脱脱一个大馋猫。这小孩的心我懂,因为我找到了当年我的影子,而旁边是慈祥的双亲,慈爱地看着我,那时经济拮据,可他们总是会给我和哥一人一个月饼,解馋,然而,月饼总是吃不完的,因为我不喜欢叉烧味,也不喜欢馅里的冬瓜糖,那个太腻了,我常常咬两口就摞一旁,不想吃了,而吃之前似乎从来不肯去考虑自己并不爱吃的问题。如今,儿便是当年的我的延续,抱着个叉烧月饼,没吃几口就又挑白莲蓉去了,我承认此时我有点宠溺,由着他的性子去。
吃过,玩倦,便静静地偎着我,看一集动漫,听两个故事,便安然入睡了,睡梦里竟吃吃地笑了……心里一半浅喜,一半怅然。
也许月再明也不全圆吧,今夜,我和孩子,孩子他爸,孩子的爷爷奶奶,可以说是小团圆了,可我最慈爱的双亲却不在我的身边,他们也有儿孙绕膝,但想必他们也会惦念着自己的爱女吧,念至此,心生怅然。儿时的中秋节还历历在目,那时确乎没有现在过得这么派,我印象中双亲似乎都不怎么舍得吃月饼,因为还得买些去探望我的外公外婆。印象特别深的是,几乎每年的中秋节,总会得到一些猪笼饼,就是用编织得小巧精致的小猪笼来装一个模样像猪的饼。笼子是染过的,带点红,有喜庆的味道,而饼的味道,回忆起来并不是那么好,虽然在那个时候,就冲着猪笼的精致和那一抹红,似乎一次也能吃完一个饼,当然这饼个儿并不大,小小的。有的还烤焦了,深褐的表面,底下便是透着黑的颜色。我是说不上来那个味道,却记得每次得到猪笼饼都会欢天喜地的,虽然那时它比月饼便宜了很多,好像最初是几分钱一个,后来一毛五一个还是两毛五一个了,对价钱的记忆不是那么深刻,然那份深喜是无法忘怀的。这小小的猪笼饼确实让人迷恋,尤其是那可爱的小猪笼,这也会大大增进了食欲,所以常常是爱猪笼饼甚于爱月饼,尽管月饼是中秋的传统标志。
小时候的中秋是幸福的,从晨起到晚睡,整个人都沉浸地喜悦当中,仿佛连柔软的秋风,明朗的蓝天也载满了“幸福”二字,就连那一江秋水在夜风下泛着的涟漪,及树影摇曳的沙沙声,仿佛都是幸福的使者之化身,甚至是一叶木落,也是有诗意的,全都在幸福的旋律里轻轻颤动着。
那时我还无法体会父母之心,不知道当时他们是否真的如表面上流露出来一样的开心,但我当时是确信他们是幸福的,因为他们刚刚忙完一个夏天,在处暑之后,农活渐渐宽松下来,不再需要凌晨五点便煮粥,抢时间打点出门干活,而秋天也总是怡情的吧,所以,中秋这天,父母总是特别宠溺我们兄妹俩,纵然水果总是很少的,甚至没有,并且晚餐不大丰盛,但总是比平时好多了。
兴起时,父亲也会小酌一杯,可总适可而止,从未见他醉过,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严慈交织的爱,说话文明,声调也不高,而且总会用最简单的菜色,煮出我们最爱的父亲的味道,节日的韵味便在这一桌简单而美味的晚餐中陡增了。
母亲高兴也会陪父亲喝点酒,但她却醉过一次,坐在板凳上语无伦次,而父亲却在打点好家务之余也悉心照顾好母亲,我想,之所以母亲会醉,是因为父亲一直以来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这个家从来不用她过多地操心;而父亲不会,因为军人的作风让他从来未忘自己肩负的责任,对爱人,对子女,对家,甚至对邻居,对社会……
我知道自己秉承了父亲的血统,个性如出一辙,也正因为太过懂得责任,所以常常忽略了自己。即使在自己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也常常独自承担起生活的苦,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求助于他,然而,即使是这样,还常常是遭遇失望。或许也正因为这份懂事,让自己承担得太多,也许真的该给自己的心灵松松绑了,太累太累……
孩子梦呓让我惊觉时候已晚,是时候准备休息了。窗外,皓月探进纱窗,如薄纱,似清烟,朦胧了夜,朦胧了一帘如烟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