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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住的小区,物业管理有点混乱,院子里的绿化倒是不少,以樱花为主,开花时甚是漂亮。不知哪天开始,有的业主在绿植空地上种了各种花草树木,开花结果时倒是一片繁华。
这两年赶上更换物业疏于管理,这些公共空间谁抢了就谁种了,勤劳的人便更加“得寸进尺”。物业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那些喜欢清静的业主当然意见多多,但也没办法,陈年老帐谁去得罪人呢。
看着一树树的石榴、无花果、苹果、桃子等挂满枝头,星云和老公张明,也早想种棵自己的石榴树,拖过了一年,眼见空间越来越少,一拖再拖又快到六月份了。想着周六周天的时间,去石榴园看看买一棵先定下,明年开春去挪来找个地方种上。
1
这一天的周六起得早,六点来钟下楼,外面的天还挺凉快的,正说着碰到邻居李大哥正推出电动车要去上班,上班地方远,他每周回来一次。
“李哥,今年你家的石榴又结得不少啊,我也想着去买棵石榴来,今年又晚了。”看到不常见的李大哥张明连忙打招呼,李大哥是种树好手,勤快人,往年不上班时,楼前楼后种了不少树,占了不少地。
他种的无花果、石榴每年都打理得不错,结果挺多,他不卖,也吃不了多少,就送给左右邻居吃,大家倒也不说什么,星云也吃过。
今年的石榴又挂满了枝头,一个个己长到小孩拳头大小了,看着长势喜人,无花果更是能结,果子一个个成串地长。
“买什么买,我这树下长出好几棵了,挪一棵就是了。”热心肠的李大哥打住车,指指大石榴树下,又从储藏室拿出工具,锄头、剪枝用的剪刀等。
果然看到他那棵石榴树下长着好几棵小石榴树呢。
“现在都快六月了还行?”张明问。
“没有问题,石榴树什么时候也能活,只是今年不会结果了。”李大哥说完就动起手来,挑了棵最大的,三下五下就刨出来,又“咔嚓咔嚓”剪掉多余的枝子,只留不多的叶子,一米来高的主干。
“这一棵长了两三年了,种到这里就行,我早看好这个位置了。”他拿着树来到物业门口不远处的一块地边,两团冬青球之间正合适。
“是个好位置。”张明看了看拿来锄头,刨了个大坑,星云忙着回家提来一大桶水。
一会儿工夫,离开大树怀抱的小树便喝饱了水亭亭玉立在那里了,今天它就可以看见太阳了。看着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树,星云和张明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虽然忙得出了一身汗,也不在乎了。
李大哥忙完就去上班了,见时间还早,星云和张明边聊着边去散步了。
“李大哥这棵树品种不错,是酸酸甜甜的那种石榴,个头也不小。”
“还想着去石榴园逛逛定一棵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自动送上门了,心里还有点不相信呢。”
中午做饭的时候,星云从厨房的窗户向外伸伸头,正好可以看到楼东南方那棵石榴树,小树仿佛也在看她,她嘴角上扬哼起了歌,真好。
可是晚上,在外吃饭的张明却打回电话,“物业有个女的打电话了,说物业门口不能种树,有人打电话告状了,问她谁说的她也不说。”
“别人都能种,就这里不行?”星云心中的火起来了。
“你先找找地方,咱找个地方挪了吧?她说物业门口不行,又没写着不能种!我让她找地方,她口气不好,我就来气了,先把别的树都清除了,这棵也不种了。”听得出,张明喝了酒。
饭后星云到楼下转了几圈,离自己单元太远的地方说不过去,楼的东边,李大哥的树与小路间还有个空,真不行挪这里。
可是,种上了也是相中的地方,别人让挪就挪?心里总不舒服,不行,不能挪!这事儿可以商量,不能硬来。
晚上,张明回到家己十点多。
“找,找好地方了吗?去挪树吧。”
呵呵,你走路都不稳,还去种树?星云想着没有动,“这么晚上哪里去挪?偷偷摸摸算什么。”
张明边洗脸边说:“心里不痛快,这臭娘们,不愿和她计较,又没写着那里不让种,别人能种咱不能种?让她找地方她还让咱自己找。”
听得出张明醉醺醺的心里有气,想到他接电话时肯定生气了,一定也不是真的想要挪树,只是不愿麻烦。
“不用管了,我想好办法了,我要去谈判。”
“谈什么谈?不管用的,人家不让种。”
星云抬起头:“她说不让种就不种啊,你怎么知道不管用?我要去问问是谁不让种的,找管事的去谈,先谈了再说。我要难为难为她,和她玩儿一玩儿。”她古怪精灵地笑笑,“看我准备好内容了。”说完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纸。
那是谈判提纲,1…2…3…,写了满满一张。
“那她再打电话,我就说不是我种的,找我媳妇。要不明天上班,你去找她吧。”张明看了看,笑着说。
“不行,我要等她来找我。”星云踌躇满志的说,仿佛要参加一场战争,胜利在握的样子。
2
星云走啊走,终于走进物业办公室,坐下来对里面的人喊到。
“把你们主事的找来,我要和说了算的人谈判。”她知道打电话那个女的只是工作人员。
她这次来谈判,可是做了功课的。既然都种石榴树,当然有它的道理。
昨天她听到张明的电话后可没有闲着。上网查了石榴树的寓意,还有种石榴树的各种好处,以前可没了解这么多。
“多子多福,儿孙满堂,幸福如意,红红火火,家庭和美”,
“石榴树为旺运之树,可以驱邪镇宅,旺风水”,
“东青龙,属木,这棵石榴树种在物业门口稍微偏东一点,正是财位,所谓东榴金,西柿银”,
……
“哈哈,这棵树种在物业办公室门口,对物业有这么多的好处,要挪了树,就是对这些好处的否认,还让挪树吗?”
“哈哈哈哈……”
“笑什么呢?”忽然星云被推醒了,原来自己在做梦呢。
“没事没事,快睡吧。”没见到成果之前,她不想让张明知道。做梦还想着怎么谈判,算是复习了一遍谈判语吧,她自顾自地笑了。
因为天热醒了两次,晚上又做梦没睡好,张明前一晚又喝了酒,早上两人都不愿起了,吃早饭时已经八点了。
“哎,你说咱把树种到物业门口,是不是也不大对?”星云边吃饭边和张明说。
“种哪都一样吧,物业也是管理不利,现在再规划不容易了,除非来个大动,个人种的树都去掉,这是不可能的。”张明抬起头。
“其实,现在想想有没有这棵树都没关系,多了这么多烦恼,哈哈。”
“真是呢!”
“或许,刚种下一棵树就有人阻拦,是在提醒我们不该种这棵树呢?”星云胡乱想起来。
…
一上午过去了,物业没打电话。星云想,他们忙,下午会的吧。
她设想着见面后的场景,要显出生气的样子,还要表明“我来可不是来打仗的,想问问为什么不让种这棵树?”不行太俗,不利于解决矛盾。
石榴树有很多美好的寓意,不能因为矛盾而破坏,要双赢才好,现在提倡和谐解决问题。
那么这样说“我以为会收到物业的感谢呢,”接着讲讲石榴树的寓意以及对物业的好处。可是又显得太小儿科了。
那么就说“这棵石榴树代表着多子多福、红红火火、家庭和美,还能招财挡灾,如果你们如果不需要这些祝福就拔了吧。”好像有点太文艺味儿,又有点憋屈。
…
张明看到星云在忙着写写画画,问她在干嘛,“我在想物业那人叫我去了怎么谈判。”
“哈哈,你真是,被石榴树绑架了!”
“我是觉得好玩儿,看他们怎么说,要不就送给物业得了,让他们处理吧。”
“别费心了。”
外面天热一天没出去,星云倒是两次从窗户看了看阳光下的小石榴树。终是没等到物业的电话,好像忘记了。
晚饭早早吃了,她提出去散步,顺便浇浇树,树没有罪过,不能因为人的问题,刚被移了地方就没人管吧。张明提了满满一桶水。
虽然前一天灌饱了水,然而被晒了一天,树边的土还是干了,树上不多的叶子耷拉着脑袋,这些叶子会掉的,要长出新叶子才算挪活了,一天看不出什么。
想想这棵树也是一个生命,谁种也一样,再说它又属于谁呢?其实它只属于它自己,土地即使占用了也并不属于谁。什么也都只是在那里而已,一切只是人的想像,五年后、十年后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星云笑起来,想想也是,自己被石榴树牵制了一天,自己再想也没用,都是自己想像的剧情,有无这棵树都一样啊,执着个什么呢!都是自己好奇心做怪,何不明天亲自去会会物业的人,反正什么样的结果都不在乎了,心里反而轻松起来。
3
两人散步回来天己黑透,小区里蝉声鸣叫,蛐蛐儿唱歌。经过石榴树他们都不自觉张望一下,想想也是,为了一棵树而牵挂,增加了莫须有的烦恼;因为树的住置问题而纠结,带来了许多不愉快。
一夜很快过去,夏日的天早早亮起,窗外鸟鸣声声入耳,星云起床了,时间尚早,电饭煲煮上粥,她叫着张明一起去散步,顺便赶个早市买点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正是桃子上市的季节,远近的人们运来自家的桃子摆在早市路边,好看的油桃、毛桃、蜜桃、黄桃、蟠桃…应有尽有,今年桃子不贵且品种多,低至一元钱,贵的也才几元,真是东西越来越丰富,价格上不去,顺便买了几个。
星云想到的是种树的多了,又想起石榴树,今年的石榴树到处是,小区内的树上都结得满满的,何况附近还有个石榴园呢。种石榴树开始也没想着为了吃石榴。
昨天没有等到物业的电话,想来物业人员也理亏吧,今天不等了,她决定上班前去找他们。
回到家一会儿吃完饭,张明去上班了,临走还想着叮嘱星云去和物业说,不行石榴树就不要了。
星云答应着,却有着自己的主意。她收拾好卫生就下楼了。物业就在楼头对面,几步就到了门口。站在门口停了停,透过门帘向里面张望了下,没看到人。
她心想,没人正好,来找他们,他们不在。她笑了,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个想法?
一抬脚掀开门帘走进去,“有人吗?”
“在呢,什么事呀?”一声清脆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紧跟着声音走出一位穿浅蓝色职业短装的女士,这人四十多岁,姓王,瘦瘦的干练的样子,上次交物业费时见过。
“你好呀,王经理,我是来道个歉的,你看,因为一棵石榴树弄得大家不愉快,真是不好意思呀。”星云笑着落落大方地说。
对方一听马上迎来笑脸:“哪呀,我的态度也不好,主要是前段时间刚有人找,说小区里杂树太多了,那天有人举报说物业门口种上了树。”
“是吗,不纠结是谁打电话,总有人怕事儿少,这属于正常吧,小区里确实杂树太多了,不像这石榴树,预示着多子多福,祝愿着物业红红火火。那天打电话,老张喝酒了,态度也不好,你不要在意啊。”既然如此就再大度些好了。
“咱物业员工少,前段时间也清理了些杂树,光是花椒树就清理出去上百棵,那树刺多,太危险了。有些业主还不高兴。”王女士不忘表明物业管理的工作。
“物业管理本来就是一个劳心劳力的工作,挺辛苦的,能理解的都会理解。不过石榴树栽一些还是不错的,我们也并不是非要栽这棵石榴树哈,就送给物业处理吧,反正树长大了开花是大家看,结了石榴也是大家吃。”星云笑着不忘表明来意。
“小区种石榴树不错,我看好了个位置。”王女士边说边往外走,走出办公室门向小路另外一边指了指,回头又看看小树。“这棵树在办公室外,边上有棵樱花,影响它长大呢。”
星云看了看,果然,现在树小空间显得大,将来长成大树就感觉空间狭窄了。
王女士看了看星云:“你们要没空的话,看看哪天如果工人有时间,我安排他们抽空挪过去?挖坑深一些长得好。”
“好呀,王经理安排吧,专业人干得一定更好。那就麻烦你啦。噢,我要去上班了。有事你联系我就好。”说完便告辞去上班。
接后的几天赶上下雨,闷热的天变得凉快多了,小区里杂草疯长起来,物业忙着修理各处草坪,整理被水冲击的小路,无暇顾及小石榴树了。
小树在雨水浇灌下很快地生长,老叶子支棱起来,枝头隐隐长出了新叶子,慢慢适应了新家,物业仿佛也忘记了移树,本来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它只管自己好好生长。
一棵石榴树的故事就无声无息地结束了,也许,许多时候人们要的不过是一份尊重与认可,一份心平气和的交流,与树有关也无关。
几天的经历让星云醒悟很多,想起刚开始时一副想要战斗的样子自己都觉得可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放下贪心、放下占有欲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而心底的空间变得更大了。
时间真是好东西,它让一些事情消失,又长出新的萌芽,却己悄悄地改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