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活在世界上,都愿意受人尊重,谁也不喜欢被人看不起,但是只有尊重自己的人才会受到他人的尊重,也只有知道爱自己的人才真正懂得爱别人。为什么呢?用孔子的话说,将心比心。只有懂得爱自己,才会知道别人对爱的感受与需求,才能有那个敏感度,不然你认为不叫事儿的,在别人那里可能早就承受不了了,或者你刻意追求的价值,在别人那里根本不认可,你又如何获得他人的理解与尊重呢。所以,爱别人得从爱自己开始。不然,就无法做到诚意。诚外无物,无诚无有一切。
那么怎样才是真正爱自己呢?是吃得好、穿得好、生活富足?还是事业成功,风生水起?还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受人尊重?还是做一个好人,实现崇高做人理想?王阳明说,这些都不是。真正爱自己是遵循人心的功能与规律,按道行事。这个心的功能与规律,就是性,它是无有实体的,但左右着人的身体的自己,它才是真正的自己,叫真己。爱自己,是爱这个真己。要时时刻刻觉察这个真己的状态,勿使其受到干扰、破坏,影响其正常的发挥。
按照这个思路,假如我们吃饭时一定追求吃得好,这就是为了口腹的自己,不是为了真己,真己是正常的消化系统功能,它不需要吃得那么精细和排场,精细和排场是你额外加上去的诉求,反而影响了正常的生理功能。这就是私欲。是不爱自己。
再比如,一心要做个好人。这也是刻意地强加。因为好人总有个标准,你把这标准强加于己,超越了自己正常的心理承受能力,就不是爱真己,只是爱肉身的荣誉感。孔子批评这种人叫“乡愿”,是“德之贼”。老子也说,“上德不德”,最高级的德是不刻意为德。都是说的要诚意,诚意就是把心放上去,与之同体,然后量力而行,止于至善,并与对方共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
下面结合《传习录》中的原文来理解:
原文:
萧惠问:“己私难克,奈何?”
先生曰:“将汝己私来,替汝克。”先生曰,“人须有为己之心,方能克己。能克己,方能成己。”
萧惠曰:“惠亦颇有为己之心,不知缘何不能克己。”
先生曰:“且说汝有为己之心是如何。”
惠良久曰:“惠亦一心要做好人,便自谓颇有为己之心。今思之,看来亦只是为得个躯壳的己,不曾为个真己。”
先生曰:“真己何曾离着躯壳?恐汝连那躯壳的己也不曾为。且道汝所谓躯壳的己,岂不是耳目口鼻四肢?”
惠曰:“正是为此。目便要色,耳便要声,口便要味,四肢便要逸乐,所以不能克。”
先生曰:“‘美色令人目盲,美声令人耳聋,美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发狂。’这都是害汝耳目口鼻四肢的,岂得是为汝耳目口鼻四肢?若为着耳目口鼻四肢时,便须思量耳如何听、目如何视、口如何言、四肢如何动。必须非礼勿视听言动,方才成得个耳目口鼻四肢,这个才是为着耳目口鼻四肢。汝今终日向外驰求,为名为利,这都是为着躯壳外面的物事。汝若为着耳目口鼻四肢,要非礼勿视听言动时,岂是汝之耳目口鼻四肢自能勿视听言动?须由汝心。这视听言动皆是汝心。汝心之视,发窍于目;汝心之听,发窍于耳;汝心之言,发窍于口;汝心之动,发窍于四肢。若无汝心,便无耳目口鼻。所谓汝心,亦不专是那一团血肉。若是那一团血肉,如今已死的人,那一团血肉还在,缘何不能视听言动?所谓汝心,却是那能视听言动的,这个便是性,便是天理。有这个性,才能生。这性之生理,便谓之仁。这性之生理,发在目便会视,发在耳便会听,发在口便会言,发在四肢便会动,都只是那天理发生。以其主宰一身,故谓之心。这心之本体,原只是个天理,原无非礼。这个便是汝之真己,这个真己是躯壳的主宰。若无真己,便无躯壳。真是有之即生,无之即死。汝若真为那个躯壳的己,必须用着这个真己,便须常常保守着这个真己的本体。戒慎不睹,恐惧不闻,惟恐亏损了他一些。才有一毫非礼萌动,便如刀割、如针刺,忍耐不过,必须去了刀、拔了针。这才是有为己之心,方能克己。汝今正是认贼作子,缘何却说有为己之心、不能克己?”--《传习录上卷》
“所谓汝心,却是那能视听言动的,这个便是性,便是天理。”这是指的心的功能。
“这心之本体,原只是个天理,原无非礼。这个便是汝之真己,这个真己是躯壳的主宰。”这是指的心的规律。
功能与规律,都不是实体,故空。但它能主宰人身,体现出作为,故有。非空非有,亦空亦有,就是性的特点。就是天理。
凡事遵循天理,就是为己,为真己。就知道怎么辨别私欲,然后保持着觉察,看护着真己,不让私欲侵扰。也就是“为己之学”了。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给忙碌的现代人指出了一个调整的方向。(神意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