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组织大观园一日游,刘姥姥九次侃侃而谈,却在蘅芜苑一言不发

《红楼梦》第40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兴致大发的贾母,组织了大观园一日游,她带着大家,逛了大半个园子,连船都用上了。

一路走下来,无论是在黛玉的潇湘馆,还是探春的秋爽斋,刘姥姥成了大家的开心果。所到之处,笑声不断。这一日,盘点下来,刘姥姥九次侃侃而谈,席间更有精彩表现,一个人上演了一部喜剧小品。

而在宝钗的住处,蘅芜苑,刘姥姥却一言不发,到底为什么呢?看下文,大家就懂了。


一、刘姥姥与王熙凤对话,自我调侃只为博众人一笑

这天,天气晴朗。丰儿带了刘姥姥和板儿来见李纨。刘姥姥笑道:“老太太留下我,叫我也热闹一天去。”李纨想着,老太太如此高兴,索性让人把把舡上划子,篙桨,遮阳幔子都搬了下来预备着。还令小厮传话驾娘,到舡坞里撑出两只船来。未雨绸缪,提前安排。

这时,贾母带了一群人进来。李纨迎上去,笑道:“老太太高兴,倒进来了。我只当还没梳头呢,才撷了菊花要送去。”一面说,一面让碧月捧过一个大荷叶式的翡翠盘子,里面盛着各色的折枝菊花。贾母便拣了一朵大红的簪于鬓上。

回头看见了刘姥姥,笑道:“过来带花儿。”一语未完,凤姐便拉过刘姥姥,笑道:“让我打扮你。”说着,将一盘子花横三竖四的插了一头。贾母和众人笑的了不得。刘姥姥笑道:“我这头也不知修了什么福,今儿这样体面起来。”众人笑道:“你还不拔下来摔到他脸上呢,把你打扮的成了个老妖精了。”刘姥姥笑道:“我虽老了,年轻时也风流,爱个花儿粉儿的,今儿老风流才好。”

刘姥姥虽家境贫寒,但在豪门亲戚面前,非但不露怯,反而游刃有余,幽默风趣,逗得大家开怀大笑。刘姥姥自我定位:逗大家开心,尤其是让贾母开心,这就是她自己的价值所在。


二、刘姥姥与贾母对话,夸大观园美,夸惜春像神仙托生的

贾母问刘姥姥,“这园子好不好?”老太君如此问,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刘姥姥面前“显摆”一下。刘姥姥自然知趣,将园子大夸一番,说比乡下过年买的年画里的风景都好看。要是能照着园子画一张就好了,拿回去让家里人看看,长长见识。

这个乡下老太太,拿捏到位,看似乡野村言,却让人觉得无比真诚,这一番夸奖,层层递进,让人佩服。很显然,刘姥姥知道惜春喜欢画画,才会如此说。果然,贾母听完很高兴,还指着惜春,骄傲地说,“你瞧我这个小孙女儿,他就会画。等明儿叫他画一张如何?”


刘姥姥听了,喜的忙跑过来,拉着惜春说道:“我的姑娘。你这么大年纪儿,又这么个好模样,还有这个能干,别是神仙托生的罢。”这一问一答,足见刘姥姥情商之高,执行力之强。

游大观园,一路走来,刘姥姥使出浑身解数,变着花样地夸,难为她老人家了。很显然,刘姥姥的夸奖,贾母很满意。她这一高兴,仿佛临时组建了一个旅游团,誓要带领大家来一次大观园一日游,圆梦刘姥姥画中游的愿望。刘姥姥获得满满的收获,逛完了大半个园子,她身子骨硬朗,自然没事。贾母却把自己给累病了。


三、前往潇湘馆的路上,刘姥姥与众人对话,摔倒自己爬起来,幽默风趣

刘姥姥道:“不相干的,我们走熟了的,姑娘只管走罢。可惜你们的那绣鞋,别沾脏了。”她只顾着和人说话,不提防脚底下一滑,咕咚一跤跌倒了。众人拍手,都哈哈地笑起来。

贾母笑着骂小丫鬟,只还不搀起来,只站着笑。说话时,刘姥姥已爬了起来,自己也笑了,说道:“才说嘴就打了嘴。”贾母问他:“可扭了腰了不曾?叫丫头们捶一捶。”刘姥姥道:“那里说的我这么娇嫩了。那一天不跌两下子,都要捶起来,还了得呢”。


刻意假摔,刘姥姥应该不屑用这种小聪明。竹林里布满苍苔的石子路,本身就很滑,确实很滑,摔倒很常见。曹雪芹为啥要这样写?一来表现潇湘馆清幽的环境,二来让平淡的一日游有点波折,诙谐幽默的语言,尽显大家手笔。

四、潇湘馆内,刘姥姥极力夸赞黛玉

潇湘馆门口,紫鹃早打起湘帘,贾母等进来坐下。林黛玉亲自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王夫人道:“我们不吃茶,姑娘不用倒了。”林黛玉听说,便命丫头把自己窗下常坐的一张椅子挪到下首,请王夫人坐了。


王夫人不喝黛玉倒的茶,贾母心里不乐意,所以才有了后面让王夫人换窗纱。刘姥姥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垒着满满的书,说道:“这必定是那位哥儿的书房了。”贾母笑指黛玉道:“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

这里,贾母的笑,满是骄傲。黛玉的母亲贾敏,是贾母最疼爱的女儿,出嫁前千娇万宠。刘姥姥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这那像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

这里,贾母没有搭茬,有人觉得刘姥姥说错了话,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才是古代的道德标准。但是,贾母可不糊涂,从她支持惜春画园子这件事就能看出来,她对孙女们的教育问题,态度开明,并且为孩子们的多才多艺而骄傲。从黛玉身上,她肯定看到了自己宝贝女儿的影子,爱屋及乌,会更加宠爱的,事实上,她老人家也是这么做的。


聪明的刘姥姥,洞悉了贾母的这种心思,因此才会在潇湘馆卖力的夸赞黛玉的绣房像书房,也间接的夸赞了黛玉的才华出众。贾母的那句“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言语间充满了自豪。

话说,贾母没理会刘姥姥对黛玉的夸奖,却问:“宝玉怎么不见?”众丫头们答说:“在池子里舡上呢。”贾母道:“谁又预备下舡了?”李纨忙回说:“才开楼拿几,我恐怕老太太高兴,就预备下了。”

我的个人观点,这里贾母接刘姥姥的话,不合适。林黛玉的优秀有目共睹,无需多言。只是,众目睽睽之下,王夫人不给黛玉面子,也就是变相地让自己难堪。或许她心里正考虑此事,想着怎么维护黛玉,不小心走神,没听清刘姥姥的话,也有可能。

而贾母下意识中提到宝玉,也是因为对宝玉真心疼爱的缘故。这时,薛姨妈来了,加入了一日游的队伍。曹雪芹安排薛姨妈登场,有深意。一会儿,大家就知道了。等会儿到了宝钗的住处,就明白了。


五、贾母要把软烟罗给黛玉糊窗纱,刘姥姥说了一句话,得了两匹布

大家在潇湘馆说说笑笑,贾母见窗上纱的颜色旧了,便和王夫人说道:“这个纱新糊上好看,过了后来就不翠了。这个院子里头又没有个桃杏树,这竹子已是绿的,再拿这绿纱糊上反不配。我记得咱们先有四五样颜色糊窗的纱呢,明儿给他把这窗上的换了。”

凤姐儿忙道:“昨儿我开库房,看见大板箱里还有好些匹银红蝉翼纱,也有各样折枝花样的,也有流云卍福花样的,也有百蝶穿花花样的,颜色又鲜,纱又轻软,我竟没见过这样的。拿了两匹出来,作两床绵纱被,想来一定是好的。”

这里的对话,很有趣。当时王熙凤管家,贾母却让王夫人换窗纱。试想,这窗纱也不是今天才变旧的,但是,王夫人确实是在今天当着众人的面,不给黛玉面子。对于软烟罗,大家展开了讨论。


大家闻所未闻的软烟罗,贾母竟然要给黛玉糊窗纱。刘姥姥也觑着眼看个不了,念佛说道:“我们想他做衣裳也不能,拿着糊窗子岂不可惜。”贾母道:“倒是做衣裳不好看。”曹雪芹为什么要让刘姥姥说这句话?

刘姥姥的这句话,看似是无知村妇之言,实则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王夫人和薛姨妈,在心里难道不是这样想的?林黛玉凭什么用这上好的东西糊窗户?贾母那句做衣服不好看,并非对刘姥姥,她其实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做衣服好看,也不给你们,我还偏就要给我的宝贝黛玉糊窗户,就是要让你们生气!

凤姐接过话茬,说起自己的大红绵纱袄子,因为这个话题,刘姥姥得了两匹布。贾母、薛姨妈夸奖凤姐的袄子材料上好,贾母还让凤姐去库房找一找,若有时都拿出来送刘姥姥两匹,做一个帐子她我挂,下剩的添上里子,做些夹背心子给丫头们穿。

可见,刘姥姥并非怕事之人,也很敢说,但是又很有分寸。上好的软烟罗糊窗纱可惜,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不是在变相地夸奖贾府的富贵吗?她可聪明着呢。


六、贾母说潇湘馆屋子窄,刘姥姥夸奖贾母的正房宽敞,潇湘馆精致,舍不得离开

黛玉的窗纱问题解决了,贾母心里畅快了许多,不似先前堵得难受。于是起身,笑道:“这屋里窄,再往别处逛去。”潇湘馆真的狭窄吗?要知道这可是贾政都喜欢的地方,而且是冬天最暖和的地方,姐妹们常常来这儿聊天,猫冬。

我的个人观点,还是贾母不满刚才王夫人的所作所为,气不顺,随口一说。聪明的刘姥姥,发表了一大段感言:人人都说大家子住大房,昨儿见了老太太正房,配上大箱、大柜、大桌子、大床,果然威武,那柜子比我们一间房子还大还高。

怪道后院子里有个梯子,我想又不上房晒东西,预备个梯子作什么?后来我想起来,定是为开顶柜收放东西,离了那梯子怎么上得去呢!如今又见了这小屋子,更比大的越发齐整了。满屋子里东西只好看,都不知叫什么,我越看越舍不得离了这里。


你看,这刘姥姥多聪明,洞悉贾母的心思,知道她不知真的嫌弃这里小。她一边夸奖贾母的正房宽敞,柜子比他们家的房子都大,连院子也捎带着夸上了。最后,重点来了,她竟然说见了潇湘馆这个小屋子,比大的还齐整,什么都好,自己都不舍得离开了。

你说,贾母听了这话能不开心?凤姐接过话茬,说,“还有好的呢,我都带你去瞧瞧。”说着,一群人离开了潇湘馆。

七、刘姥姥把自我调侃发挥到极致,名场面来了

李纨既然提前预备好了船,贾母便带着大家乘船,向紫菱洲蓼溆一带走来。到了探春的秋爽斋,在晓翠堂上调开桌案,在此吃饭。

贾母之所以选择探春的秋爽斋为一日游的第二个景点,不仅因为探春深得贾母喜欢,更是因为探春喜欢阔朗,其秋爽斋三间屋子不曾隔断,组成一个超大的单间,最适合来举办宴会。


在秋爽斋,刘姥姥的喜剧天分,彻底爆发。她在宴席上一句“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逗得众人捧腹喷饭,大笑不止。

薛姨妈是吃过饭来的,不吃,只坐在一边吃茶。贾母带着宝玉,湘云,黛玉,宝钗一桌。王夫人带着迎春姊妹三个人一桌,刘姥姥傍着贾母一桌。贾母素日吃饭,皆有小丫鬟在旁边,拿着漱盂麈尾巾帕之物。

如今鸳鸯是不当这差的了,丫鬟们知道他要撮弄刘姥姥,便躲开让他。鸳鸯一面侍立,一面悄向刘姥姥说道:“别忘了。”刘姥姥道:“姑娘放心。”那刘姥姥入了坐,拿起箸来,沉甸甸的不伏手。原是凤姐和鸳鸯商议定了,单拿一双老年四楞像牙镶金的筷子与刘姥姥。刘姥姥见了,说道:“这叉爬子比俺那里铁锨还沉,那里犟的过他。”说的众人都笑起来。


贾母这边说声“请”,刘姥姥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自己却鼓着腮不语。书中这样描述大家大笑的场景:

史湘云撑不住,一口饭都喷了出来,林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嗳哟,宝玉早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搂着宝玉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只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撑不住,口里茶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手里的饭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坐位,拉着他奶母叫揉一揉肠子。地下的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他姊妹换衣裳的,独有凤姐鸳鸯二人撑着,还只管让刘姥姥。

席间,刘姥姥的插科打诨,成功逗笑了贾母以及贾府众人。无论是在潇湘馆,还是在秋爽斋,刘姥姥的表现都超级好,主动说话,很有分寸。这也为之后在蘅芜苑的表现,埋下了伏笔。

从秋爽斋出来后,众人乘船游玩,恰好路过薛宝钗的蘅芜苑,贾母便要带众人进去参观。在蘅芜苑,刘姥姥仿没有说一句话,变成了背景墙,稍后再讲。


八、凤姐道歉,刘姥姥说了一句话,为了贾母开心,她愿意配合

对于自己刚才在席间的待遇,刘姥姥心知肚明。她看着李纨与凤姐对坐着吃饭,叹道:“别的罢了,我只爱你们家这行事,怪道说‘礼出大家’。”

凤姐忙笑道:“你可别多心,才刚不过大家取笑儿。”一言未了,鸳鸯也进来笑道:“姥姥别恼,我给你老人家赔个不是。”刘姥姥笑道:“姑娘说那里话,咱们哄着老太太开个心儿,可有什么恼的!你先嘱咐我,我就明白了,不过大家取个笑儿。我要心里恼,也就不说了。”

可见,刘姥姥对于自己此行的定位,清楚着呢。自己无非就是陪着老太太说话,逗她高兴,多带些东西回家。至于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受点委屈又能怎样?十几岁的时候读红楼,自己也和书中的人们一样,取笑刘姥姥。


如今,亲身经历了很多坎坷无奈,生离死别之后,再也笑不出来。换位思考一下,倘若我处在刘姥姥的位置,经历了那么多,做不到笑着调侃自己,取悦别人,真的做不到。可叹自己还没有修炼到刘姥姥那样的境界。脸上带笑,心里流泪。这样的刘姥姥,这样的笑中带泪,让人心疼,更让人佩服。

鸳鸯见没人给刘姥姥倒茶,便骂人:“为什么不倒茶给姥姥吃?”刘姥姥连忙解释,:“才刚那个嫂子倒了茶来,我吃过了,姑娘也该用饭了。”刘姥姥见鸳鸯和凤姐吃得少,笑道:“我看你们这些人,都只吃这一点儿就完了,亏你们也不饿,怪只道风儿都吹的倒。”

心地善良的刘姥姥,处处为别人着想,她在完成任务后,悄悄找凤姐和鸳鸯聊天,其实就是告诉她们:我愿意配合你们,不是因为我傻。这样,既维持了自尊,又促进了与在凤姐和鸳鸯的关系。

试想,凤姐不就是通过与刘姥姥的接触,知道她是可托付之人,危急时刻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刘姥姥,从而脱离苦海。


九、在秋爽斋,刘姥姥骂了板儿

探春房内,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板儿和大家熟悉了很多,便要摘锤子,丫鬟们拦住他。板儿一看锤子拿不到,又要佛手吃。探春拣了一个,递给他,说:“顽罢,吃不得的。”

房内东边,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板儿又跑过来看,说“这是蝈蝈,这是蚂蚱”。板儿本就是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初来大观园,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再正常不过了。


再者,板儿一个孩子,调皮些,大家也不会在意。让人想不到的是,刘姥姥打了他一巴掌,骂道:“下作黄子,没干没净的乱闹。倒叫你进来瞧瞧,就上脸了。”打得板儿哭起来,众人忙劝解方罢。

探春的房间,俨然是书法家的做派,此处刘姥姥没有夸奖,却在众人面前骂了孙子板儿,因为板儿让她很没有面子。其实,刘姥姥在别人家里,骂板儿,也很失礼。这一点,聪明如她,怎能不知晓?

是曹雪芹的安排,让她这么做,为贾母在蘅芜苑的发怒,埋下伏笔。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观点。


在宝钗的住处蘅芜苑,之前侃侃而谈的刘姥姥,一言不发

大家坐在船上,贾母见岸上的清厦旷朗,便问“这是你薛姑娘的屋子不是?”众人道:“是。”贾母忙命拢岸,顺着云步石梯上去,一同进了蘅芜苑,只觉异香扑鼻。只见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

到了屋内,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此情此景,不要说贾母震惊,估计刘姥姥也惊呆了。

她刚从黛玉的潇湘馆,探春的秋爽斋过来,其中景象,不言而喻。如今宝钗屋内的情形,与先前两位小姐,大相径庭,天上地下。何况宝钗还是客中,这让贾母面子上怎么过得去?贾母叹道:“这孩子太老实了。你没有陈设,何妨和你姨娘要些。我也不理论,也没想到,你们的东西自然在家里没带了来。”


贾母说着,便命鸳鸯去取些古董来,又嗔怪着凤姐儿:“不送些玩器来给你的妹妹,这样小器。”此时,王夫人、凤姐等都笑着说:“他自己不要的。我们原送了来,他都退回去了。”薛姨妈也笑说:“他在家里也不大弄这些东西的。”

王夫人、凤姐说宝钗不要,并不是说辞,为自己开脱,而是向贾母说明事情真相。而薛姨妈的解释,就有些让人费解了。或许是为了表达宝钗朴实无华,勤俭持家,想博得贾母夸奖。却不料,贾母喜欢黛玉、探春那样真性情的女孩儿。

果然,贾母摇头说:“使不得。虽然他省事,倘或来一个亲戚,看着不像,二则年轻的姑娘,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你们听那些书上戏上说的小姐们的绣房,精致的还了得呢。

他们姊妹们虽不敢比那些小姐们,也不要很离了格儿。有现成的东西,为什么不摆?若很爱素净,少几样倒使得。我最会收拾屋子的,如今老了,没有这些闲心了。他们姊妹们也还学着收拾的好,只怕俗气,有好东西也摆坏了。我看他们还不俗。如今让我替你收拾,包管又大方又素净。我的梯己两件,收到如今,没给宝玉看见过,若经了他的眼,也没了。”


要知道,这一日游走下来,贾母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越说越激动,连自己这些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这些话都说来了,此情此景,刘姥姥还怎敢说话?又能说什么?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贾母又叫来鸳鸯,亲自吩咐道:“你把那石头盆景儿和那架纱桌屏,还有个墨烟冻石鼎,这三样摆在这案上就够了。再把那水墨字画白绫帐子拿来,把这帐子也换了。”

你看,惜字如金的曹雪芹,在这里用了亲自两个字。贾母亲自督促鸳鸯办此事,可见对王夫人的不满,已经不想隐藏了。鸳鸯答应着,笑道:“这些东西都搁在东楼上的不知那个箱子里,还得慢慢找去,明儿再拿去也罢了。”

贾母还是怕她忘了,一再嘱咐她,明日后日都使得,只别忘了。

聪明的刘姥姥,九次侃侃而谈,唯独这一次沉默不语,正是她高情商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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