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老家,母亲都会收拾许多土特产让我们往回捎。有各种大料配制而成的佐料;有她亲手缝制的七色坐垫……
为了佐料的浓郁,母亲精挑细选上乘的原料,在村里的臼舀里捣成粉面,满满的几大玻璃瓶一股脑塞给我们。佐料香味特殊,做得饭菜格外清香。满屋子飘着爱的味道。
头发花白的母亲眼已昏花,还经常带着眼镜,佝偻着身子,坐在树荫底下为我们制作鞋垫。有花草的,有虫鸟的,一双双栩栩如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她总想着用五彩丝线将一个“爱”牢牢地绣进鞋垫里。
如天下所有的母亲,她对儿女的爱像缓缓流淌的小河,滋润着我们无知的心灵,也用毕生心血浇灌我们茁壮成长。
记得我上初中那年,母亲的腿疼得走不成路,勤劳质朴的她不愿耽误地里的庄稼活,忍痛趴在地上种红薯、花生、栽苗等,丝毫不影响干活的速度。直至母亲的膝盖化脓溃烂,秋收完的母亲才听从父亲的安排,来到县医院救治病腿。
母亲的右腿被医生诊断为化脓性关节炎,膝盖处吸出整整两瓶血脓。母亲疼得紧咬牙关。化疗导致她的头发严重脱落,腿部也如镰刀形状弯曲。辛劳半生的母亲抚摸着病腿说:“这样子让我怎样走路?”她让父亲在床头上绑一根尼龙绳,每天咬着牙坚持拉伸,慢慢地把那条残腿拉直。
在母亲生病期间,父亲不但要照顾母亲的饮食起居,还要挣钱供我们上学。家里的重担全落在了父亲的肩上。当时的哥哥上高中,而我刚踏入初中的校门,看着父亲忙碌,母亲又要吃药,乡亲们说:“让你闺女停学吧。女儿家的,认识自己就行了。”
听到有人要我辍学,卧病在床的母亲第一个表示强烈反对:“不行。坚决不能让闺女休学,家里再穷,也不能耽误孩子的一生。”
苍老的父亲也左右为难。知道家里的经济入不敷出,母亲坚定地说:“我把药停了也要供孩子上学。”
看着头发霜白的母亲顽强的精神,豁达的父亲没有多说,只吐出一句话:“就是卖血也得供孩子上学。”
每每想起母亲当年受的罪和吃的苦,我就泪眼娑娑。即使家里再穷再忙,母亲从没有埋怨和责备我们一句话。他们总是用最温暖的话和最信任的目光支持我们。
时隔多年,我还依稀看见母亲坐在病床上绣花,做手工活来补贴家用的影子。母亲的腿不能走路时,坐在凳子上一步一挪地出屋门喂鸡喂鸭。无论家里再艰难困苦,残疾的母亲从未提出让我们休学侍奉之心。
看望母亲的车子还未驶入村子,远远看见老人家趔趄着身子在寒风中等候我们。我搀扶着年老体弱的母亲刚进家门,就听见父亲沙哑的声音:“恁妈早就把自己种的辣椒在臼舀里捣好了。”
我心疼老人家的身体,说:“妈,超市有卖的,您不用再费那劲。”
慈祥的母亲脸上笑出一朵花:“超市的哪有这个味道好。妈在这里配制的有花生、黄豆、芝麻呢。”
我扶着母亲坐在凳子上。她刚坐稳,又意味深长地说:“妈老了,这是最后一次给你们做贡献了。”
闻言, 我的眼泪突然模糊了视线。 冷风瑟瑟,我的心却温暖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