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年间,苏州沧浪亭畔, 沈复出生于一个衣冠之家。
正值太平盛世,又是富庶的江南之地,沈复的童年无忧无虑,张目对日,捉蚊成趣,不知生活艰辛为何物。
长到十三岁,跟着母亲去省亲,见到了表姐陈芸。
陈芸这个姑娘不一般。“学语时,口授《琵琶行》,即能成诵”。
可惜四岁便没了父亲,母亲和弟弟全靠她精湛的刺绣手艺养活着,连弟弟上学堂的钱都一肩承担了。
后来偶然得了一本《琵琶行》的书,边刺绣,边照着认字,“渐通吟咏”,还做出了“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这样的佳句。
“生而颖慧,才思隽秀”。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尤其可敬。
沈复对芸娘一见倾心。
虽然担心芸娘命苦福薄,但仍然对母亲说道,“非淑姊不娶”。(陈芸,字淑珍)
02
十八岁,芸娘嫁入沈家。夫妻二人情深意笃,心灵之交,不见于世俗。
家中相遇,要执手问候,“何处去?”
七夕乞巧,中秋赏月。芸娘感叹:“宇宙之大,同此一月,不知今日世间,亦有如我两人之情兴否?”
这样灵气逼人的媳妇,放在现代也难免会惹来好事之徒的闲言碎语,别说在那个年代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之后由于公公要纳妾,芸娘见罪于婆婆。婆婆怪她没有及时通报。尽管芸娘百般侍奉,委曲求全,还是没能讨得婆婆欢心。
又加上亲戚的添油加醋,芸娘被公公扫地出门。
好在“队友”够义气,沈复陪着芸娘搬了出来。单这一点,很多男人就做不到。不然哪来那么多的婆媳矛盾。
芸娘也是感念三白(沈复,字三白)的知遇之恩,日子虽苦却从不抱怨,还总是安慰沈复。
03
移居萧爽楼后,两人苦中作乐,没事儿还论诗作画,顺便去太湖来个短途游。
芸娘的可爱,沈复的纵容,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浮生之乐。
后来芸娘看上了一位风尘女子,名叫憨园,想帮沈复纳为妾。憨园羞答答地同意了。没几天却被一个有钱人给抢走了。
性情单纯又要强的芸娘,被人爽约很是难过。结果,生生地把自己又气病了。
没过多久,竟香归故里。
之后沈复移居扬州,卖画为生,“因得常哭于芸娘之墓”。
晚年的时候,沈三白日子才算好过一点,做了幕僚,因此有机会遍访名山,游历四方,据说后来还漂洋过海去过琉球。
可是芸娘已逝,知音难再遇。路上所见的风土人情有趣事,沈复总是遗憾不能与芸娘分享。
不知是不是某夜梦中见到芸娘正梳妆,转眼梦醒月光冷。
思念郁结,沈复决定将平生之事记录下来,不致使芸娘这样的奇女子被遗忘在滚滚红尘里。
于是有了《浮生六记》。
04
沈三白一生没啥大出息,就写了部《浮生六记》,却为后世文人欣赏,奉为经典。
六记仅存四记,分别为《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四记。
沈三白为人有魏晋风流。虽一生不得志,但抱怨少见。可以说他胸无大志,也可以说是他主动选择了“不得志”。
因此《浮生六记》,贵在真。
真人,真事,真情。
记闺房乐事,记护花养草,记家庭琐事,记风土人情。
文字率真却不失雅趣,叙事简洁却饱含深情。
俞平伯曾说,“《浮生六记》俨如一块纯美的水晶,只见明莹,不见衬露明莹的颜色;只见精微,不见制作精微的痕迹。然而我自信这种说法不至于是溢美。想读这书的,必有能辨别的罢”。
因为是回忆录式的自传,所以《浮生六记》里有着已知命运述平生的觉悟,无论是伉俪情深还是山水成趣都有了命运悲欢的笼罩。
但比起《红楼梦》似的大慈大悲,还是有点文人的小格局。
05
另外,《浮生六记》还为文学长廊添了一位可爱的女性——芸娘。何况这女子还是真实存在过的一位。林语堂曾盛赞“芸娘是中国文学史上最可爱的女子”。
芸娘可爱是真的,可叹也是真的。
若生在现代,女性地位有所提高,又可外出工作,又能入室学习,想必不会操劳烦心家务,也不会被公婆关系气坏身子,而英年早逝了。
很多人说沈复不成气候,不能护芸娘一世周全。
我倒觉得,芸娘与沈复,是互相成全。芸娘出身苦,幸得沈复怜爱;沈复有童心,幸得芸娘呵护。
就像芸娘临终时所说:
“忆妾唱随二十三年,蒙君错爱,百凡体恤,不以顽劣见弃。知己如君,得婿如此,妾已此生无憾!
若布衣暖,菜饭饱,一室雍雍,优游泉石,如沧浪亭、萧爽楼之处境,真成烟火神仙矣。”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布衣饭菜,可乐终身。
《浮生六记》所写,是普通人的一生。
坎坷不失情趣,简单贵在真情。
虽然浮生匆匆如梦,了无痕迹,但情之所至就是生的意义。
愿你我也有幸,做个快乐逍遥的“烟火神仙”,以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