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们这里有一架电话,装在堂屋里,那一年过年的时候,有一天下午,电话铃响了,刚巧我从堂屋里走过,不见有人来接,只得走去接听,是一个男子的声气,找我公公听电话,我到婆婆房里去说了,我公公现才来没有一会儿,正在那里剃胡须,他向来是那种大爷脾气,只管不慌不忙的,一面还和婆婆说着话,把胡须剃完了,方才趿着拖鞋走了出来,拿起听筒,不料那边等不及,也说不定以为电话断了,已经挂了。公公道:“咦!怎么没人了?”便把我叫了来问道:“刚才是谁打来的?”我说:“我不晓得的,他没说是谁。”公公立刻沉下脸来,怒气冲冲:“他没说,你怎么不问?……你不会听电话,谁叫你听的?”一面骂骂咧咧,一面又恨恨地连白我几眼。
我老公在房里听见了觉得他要是在旁边不作声,倒好像是围护自己老婆,而且当着他哥哥嫂嫂弟弟妹妹弟媳妇们这么一大家子人面前给他丢人,也实在可气,便也赶出房来,帮着一起厉声道:“下回什么电话来了你都不许去听,事情全都给你耽误了,真是蠢货呆笨!”
我满心冤屈,立刻眼泪滚滚,涓涓落下来。
这时候电话铃倒又响了起来,是刚才那个人又打了来了,那个人是公公麻将桌的牌友,正三缺一,邀他一起做搭子。
这件事使我牢牢记住,伤的我太严重,使我激越起来,对这一家人感到剧烈的憎恶。我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要忘了,不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