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问诊》第二季26集)
【剧情回顾】
这次的面诊从Mia的神情低落与缄口沉默开始,等到她开口的第一句,是:“完了,我没有怀孕”。接着她魂不守舍、语无伦次地说到出血了、去了医院,上周第一次请假了,窝在家里没出去,累了,没有准备好这次的面诊,有点麻木,上周还感觉有变化了、可以成为一个不同的我了,因为(有了孩子)就是有了回应所有问题的答案(an answer to all questions)(这里指旁人对她作为一个单身女人的种种质疑),(现在完了),可以抽烟了却不想抽了......
当Paul趁机说这说明你还是有些变化的,如果想要孩子还有很多方法,Mia激动地说得了吧,不想去做人工受孕,也不想领养,一直想等到一个对的人,可是这个人没有出现或者总是被自己赶走。当Paul说碰到这样的事情应该给他电话,Mia解释Paul还在服丧期间,她没有打扰,但是她跟母亲谈了。Paul立刻请Mia好好谈谈跟母亲的谈话,他们这才走进咨询室正式开始面谈。
原来是Mia的母亲在发现Mia没有出现在外孙女Cara的钢琴演奏会上而感觉反常(Mia从小有弹钢琴的天赋但被父母牺牲,她后来赞助了侄女学琴)、主动找到Mia住处的,妈妈给女儿送去了波兰饺子和那威立卡酒,并立刻明白了女儿的处境,拥她在怀、任她哭泣。本来是很难得的母女之间关系的转机,妈妈的祝酒词却惹恼了女儿。
当妈妈表示她为女儿骄傲,因为她的独立、能干等等,Mia却觉得那是挺怪异的祝酒词,讥讽妈妈这些听上去都是她自己想要的,一直埋怨Mia影响了自己的模特生涯才是她熟悉的老生常谈。Paul借机抛出他一直想求证的疑点,引导她去想想那个时候爸爸做了什么。
Mia谈到妈妈对一些事情做了澄清——生她后产后抑郁、爸爸鉴于面子和经济考虑,没有请保姆和给妈妈足够的照顾和支持,只是不得已照顾了小Mia,这样造成Mia跟爸爸的密不可分,在妈妈情况好转、想接近和补偿Mia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
尽管如此,Mia认为妈妈没有在她小时候给她及时的母爱而在她脆弱的时候,想用这样贿赂式的温情卸下自己的担子,借此“操控”两人的关系,感觉非常愤怒。
Mia还提到给出自己并非流产而是没有怀孕、以后也不可能怀孕的诊断的是妈妈推荐的医生,看来在这次见面之前,Mia的妈妈已经开始注意到女儿的状态,给了她真切的照顾、联系了医生。
尽管Mia还提到从妈妈那里得知的10岁时送她去姑姑家是爸爸的主意、原因是不愿意雇保姆照顾她和将出生的妹妹,所谓除了父母每个月一起去探望她一次之外爸爸会每周都去也是子虚乌有的想像,Mia还是不愿意承认爸爸的不足,而认为所有的错在妈妈。
Paul继续引导Mia想想爸爸有没有否认过妈妈这些说法,让她更真实地了解自己的父母双方,而不是偏颇地理想化父亲。Mia激动地打断Paul,反问Paul是不是认为所有错都在她,是她搞砸了所有的事情、失去了跟妈妈建立亲密关系的机会?并质问是不是应该停止治疗而告诉她到底怎么想。还坚持说为父亲难过,他有了孩子想好好庆祝,老婆却抑郁想跳楼......
Paul的分析明显想纠正Mia的偏执和幻想,他提醒Mia或许妈妈现在只是用不太聪明的方式在帮她渡过低谷,或许妈妈对她的指责和抱怨是某种形式的谎言而爸爸跟妈妈一起维护了这样的谎言,让Mia生活在幻象之中。建议Mia趁这个机会重新评估父母的为人和所作所为。听到这里,Mia更加激动地反驳:他们用这样的谎言蒙蔽我到43岁?!Mia表示要休息一下,去倒水的时候,颤抖得让水洒了出来。
Paul也毫不让步地坚持自己的观点:你维护自己的幻象跟父母维护这样的谎言是一样的,你瞧瞧你捍卫它的样子,瞧瞧我质疑的时候你有多愤怒!我只是想提醒你从不同的视角去理解真实的故事。根据我自己的人生经验,要了解真实的父母,得趁他们活着的时候!当Paul说出这样的话,Mia才稍有缓和,听Paul继续说下去。
Paul指出Mia只有面对真实、处理好了跟父母的关系,才不会不断因为需求得不到满足而指责和惩罚男人,比如对Bennette的报复和耿耿于怀、比如指责是Paul在20年前让她做了堕胎的决定。Mia又想否认和攻击Paul,并为自己搞砸了所有的事情、一无所有而沮丧,Paul肯定地说看到了她对新生活的渴望、想要改变的愿望,这是重点。最后,Mia带着无奈结束了这次面谈:“也许我会再去酒吧遇到另外一个已婚男人吧。”
【咨询解析】
上一集最后Mia的兴奋显示出她将有了孩子视作新生活的希望,但没有完全准备好去应对相关的变化——跟父亲的分离、以成熟女人的状态成为母亲,Mia依然有回避的心理,更多希望借助一个孩子,将困锁的心结完全消除掉,这是一个隐患。所以当这个“未来希望”破灭,对她是个致命的打击。
这一集充分显示出Mia的顽固、难搞,Mia最后丢的话也很让人担心。Paul的分析往往一针见血但可能有点硬碰硬,尽管他已经做了时机和节奏上的掌握。Paul直觉敏锐、思路清晰、态度中正,而面向Mia这样反应机敏、攻击和保护性很强的来访者,是不是需要一些更倾向于指导性没有那么强硬、让Mia能更主动地看见和认识问题根源的引导方式呢?这是我在思考的。
比如说,虽然原生家庭和童年经历对心理产生重要的影响,对于Mia这样的来访者,从现实和当下出发,正面引导对生活意义和自我价值的体验和认知改变、再配合引导对更深入的童年经历及潜意识形成的主动探索,是不是更可行和有效呢?
以下是来自薛伟老师讲解的补充:
1、Mia的孤单、无力和回避:她的内在困难不是借助一个想象中的未来的希望可以解决,而是需要在对现实的面对和处理过程中才能逐步清理,她用想象制造了一个跟怀孕相似的生理状态,以致于欺骗了自己。她是希望借助孩子消除孤单的感觉,而这种孤单源自于童年经历的被迫的分离,这种孤单需要通过重新建立亲密关系才能真正消除,而不能通过生一个孩子解决。
其实Mia没有得到过很好的照顾(父亲的照顾只有部分的真实,很大程度上还是她的想象),当需要照顾一个新生的孩子时,其实是没有经验和能力的,很可能会陷入母亲当年的抑郁状态。这个怀孕的破灭把她从想象拉到了现实当中,陷入抑郁无助的状态。从某种意义上说,她通过想象的努力,或者说,通过一个幻想的方式,努力想解决自己的内心孤单、内心无力的困难,失败了。
2、之前的努力并非白费功夫:之前始终挥之不去和不敢面对的真正的内心体验在这次终于比较彻底地彰显和呈现出来,这样也才能获得比较彻底的承接和支持。经过这个过程,她才能真正意义上获得以后的一些现实的发展。如果不是这样,就如同当年Mia的父亲给她做堕胎决定一样,是让Mia回避自己的责任,阻碍了她的成长、成熟。这次的危机,对于Mia来说又是一个突破和成长的机会,虽然打击很大,如果咨询师能接住,就可以给来访者一个很深的推动和结束。
3、Paul的努力——将无助的Mia带到成人的位置:首先,再次将Mia从门口带入咨询室,将她从无力状态牵引到讨论和面对的状态,从无助孩子的状态带入一个成人的位置来进行沟通和交流,像是将一个孩子带入成人世界,用成人的方法去应对这些困难。跟上次从厨房间带入咨询室比较,上次是破除一个防御性抵抗、将Mia从特殊的反规则状态带入规则界限内,这次Mia是无助状态,这个带入将是更加直接、深入的落到来访者心里去。
4、Paul的努力——重点工作在跟父母的关系部分,支持了Mia跟母亲的联结:
背景:Mia与母亲的正面接触这次,Mia跟母亲有了直接面对和交流的机会,母亲在她假孕到确诊的过程中给了她关心和支持,跟母亲的近距离接触对Mia来说又是一次强迫性重复,也就是当年母亲生下她之后,突然之间进入了抑郁的状态,跟Mia这一刻体验到的其实很类似,母亲当年生下这个孩子时并没有做好准备,也许她当时也是依赖父母的一个孩子,而没有准备好的孩子的来临迫使她在一个成人的位置上,跟自己的父母产生了距离,而要整天照顾一个孩子,她无力承受。
这种抑郁的状态,Mia之前从来没有体验过,因为她一直抗拒跟母亲接触,她也会在意识层面非常拒绝母亲带给她的任何感觉,虽然这些感觉没法抗拒、一定会传递过来。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无助和抑郁,其实是突然之间接受了母亲当年传递给她的感觉,跟母亲有了一个很深的情感上的链接,也有了一个面对,虽然无助,但是落到了一个坚实的基础上、一个起点上,就是她生下来的那一刻她的、也是母亲传递给她的无助,她必须从这个点上往外走,才能真正意义上摆脱留在身上的种种困境、种种无法面对、无法消除的那种无力感。
当年是Mia的父亲不能接受抑郁的妻子,不能在成年男人的位置上帮助到妻子,所以两人都不能很好地照顾小Mia,造成了Mia的无力、心智发展不成熟。而43年之后的母亲有了改变,能够给到Mia更多的支持和照顾。
做法:Paul引导她瓦解了父亲的理想模型,鼓励她跟母亲的联结。其实在Mia内心已经开始瓦解之前对于父母的认识和感受,在悄悄建立新的平衡,这是一个起点。跟母亲的联结、对母亲的认同对于Mia走向成年女性的位置是至关重要的,Mia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尝试和确认。但因为很长时间的积压,一些内在心理过程的完成需要比较长的过程,可能还会经历比较绝望的状态。在这个时候,Paul给与了Mia一些母性的支持,更多温情和接受,不像之前处于更多的面质和引导中(我的理解注:或者说是跟母亲同步、支持了母亲的联结),父亲和母亲的功能都是咨询师需要具备的,要在不同的时候加以施展,孩子需要获得两方面的支持(父亲更多引导进入规则体系,母亲多给情感性照顾),避免依赖单一的一面。
我的理解注:可能不同的流派会有不同的倾向,比如海灵格家排就强调排列师把案主带到跟父亲和母亲的联结就抽身出来,这样也避免了案主陷入移情。新精神分析等认为移情不可避免,支持利用正向移情带领案主。
解读:
“作为一个人来说,进入这个规则世界,拥有一个社会身份,并且在这个社会身份上尽可能地让自己变得比较自如和自由,是一个成人化的标志”。
社会身份、成人身份永远是符号化的,是要在一定程度上切断情感联结的。作为一个存在状态来说,要在两者之间保持平衡状态,情感联结上要有一定的切断,在两部分之间有穿梭和平衡,才能拥有一定的自由。心理意义上说,是进入欲望世界或者说是追逐欲望的一个过程,像是“西西弗斯神话”,我们总是推石头上山,当它滚下去时再把它推上去,似乎是做周而复始的无用功,但是这个努力本身就是生而为人的意义。在规则世界中这块石头对应于一个欲望,人的欲望永远不可能一劳永逸地获得满足的,但是因为欲望不能被满足,就给了我们永远可以去追逐的机会。
在这个永无休止的追逐中形成并发展各种各样的社会身份以及与社会身份相关联的功能。这种永无休止的努力用来抵抗我们源自于生下来之后就无法消除的破碎感或者断裂感、片段的、孤立的感觉(源自跟母体的分离)。当Mia从这种分离中固定到一个社会身份当中,还需要在这个社会身份中获得更加的自由。
接下来的议题是:首先完成彻底的分离,这次我们看到了一些希望;接下来,她还要面对一个考验,她现在的名律师的身份究竟是不是一个自由的状态,是她进一步要面对的问题。
5、导向跟存在主义相关的议题:咨询结束时,Mia显得有些颓废,好像要去买醉、逃避痛苦,暗含了对生命意义的迷茫。如果说这个咨询原本是为了解决早年留在身上的问题,如果解决了,也许就能过上正常的生活,这是咨询的一个方向和目标的话,当早年问题已经造成了不可逆转、无法挽回的现实结果时,比如Mia不能再有孩子(虽然是因早年心理创伤所致,但年龄上已经不可逆),那么存在的意义就成了新的探索议题。
所以咨询的总体目标成了帮助Mia建立独立的存在感和意义,一个是要放弃将生命的意义转而投入孩子的身上,另外也要彻底地理清楚跟父母的关联和感觉。
注:我很认同薛伟老师说的这两点和在这里表述的一个顺序,但是剧情的顺序是上集先处理跟父母的关联,这集才提到生命意义。如果反过来——先从现实入手、重建生命意义,再面对原生家庭、做必要的联结和分离,会不会更顺势而为、让人更好接受一些?
(未完待续)
前期回顾:
Mia的个案1-Paul与Mia的相遇与首次面谈
Mia的个案2-Mia的再次越界与第二次面谈
Mia的个案3-揭开“秘密”的第三次面谈
Mia的个案4-Mia的“惊喜”与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