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葱——致二十岁的自己

我渴望你切开我的身体

直视我骄傲又卑微

倔强又脆弱、冷酷又温柔的心

你说我骄傲倔强又冷酷

你问我 我是什么

我是春日里疯狂生长的树

亦是黑暗中独泣的花

我是一场不止的暴雨

亦是拂过满园春色的浩荡春光

我是你眼中的金戈铁马旌旗猎猎

也是你看不见的三月江南温山软水

我无坚不摧无往不利亦不堪一击溃不成军


我多渴望自己是一团无源之火

我诞生 燃烧 蔓延

烧到海边 烧到天上 烧到那些看不见的尽头

烧烧烧 把一切都烧掉

我的愤怒  疯狂 歇斯底里

都将在燃烧中迎来一片灰烬

可惜啊 我只是一颗小小的洋葱

我所有的喜悦与欢欣 悲伤与疯狂

都被尘封在我这个冰冷的身躯里

我见过的电闪雷鸣和风和日丽

我听过的风声鹤唳和溪声潺潺

都只能是我灵魂中一段暗藏的冰冷的传说


现在 我就在你面前

你切开我的身体看看我的心吧

我将原谅你刀锋的粗暴带给我的伤痛

我能感受到那刀尖露出的獠牙

可是你握着刀的手为什么犹豫了

难道你忍心看着这样鲜活的我的心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

成为撕扯断裂的只言片语

不 不 不 你忍心的 你看看你自己

你的胸腔中只剩一颗孱弱跳动的

在风中早已风化枯萎的心

你这个可耻的懦夫 懦夫 懦夫


可我依旧是那般热爱着你

切开我的身体看看我的心吧

我将回赠你满腔热泪

我要你带着我的心

替我看北国未消的雪

代我赏南方未谢的花

我要你跃过森林和大海 触摸天空和星辰

我将我的一切可知与未知

都交付于你

我将深深嵌入你的心

成为一个新的你

一个新的我

写这首诗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多。脑子里一片混乱,各色的句子在脑中囫囵着闪过,高尚的低贱的闪着光的带着色的。

我拼命地想要抓住这些亮晶晶的如同星星闪耀在我脑中的句子。一伸手拿过手机,刚刚在备忘录里写下第一行字,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于是在接下来的长长的夜里我开始进入焦躁而不安的境地里。我强压着自己的睡意。我怕我睡着,第二天起床这些句子就已经在我脑中不带一丝痕迹地消失。

我知道它是我的,可是我怕失去。

写下的时候整颗心都是颤抖着的。那些久违的情感一下子仿佛潮水侵袭我的整颗心灵。

本来是写给一个人的,写完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把它送给我自己是最合适的。

这一天中听到最多的一个词是“青春”。

突然忆起少年时。少年时,不懂世间一切不懂情也不懂我自己,把自己矗立在世间最高的位置,自以为清醒地看这个世界,自以为自己已站在同龄人的最高处,自以为是自诩过人自鸣得意。心中装满了太多虚幻无章的世间大道,心中塞遍了毫无头绪的歇斯底里。有过最阴暗的想法,最疯狂的冲动,最胆大妄为狂妄的灵魂。

少年时的我,心中上演过无数故事的开头和结尾。像是一棵疯狂生长的树,将天看做目标,毫无节制地向上疯长,像个疯子。

然而那时候的我,最爱恨分明,最骄傲,最鲜活。有着青葱的颜色和纯洁的眼神。那时候,我是最好看的小星星。一闪一闪始终发光。不管别的星星怎么样,我自己发出最好看的光就好。

当然也有卑微的那一部分。来自对家庭的认知。过强的骄傲和过强的自卑,在我身上交叉重复。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最后学会自愈,于是学会伪装。

人的长大真的是在某一瞬间。我仔细想了想,我是什么时候有了长大的意识?也许是上大学的那一天,也许是我喜欢上一个人的那一刻,也许是至亲离世的那一秒。我深深地热爱我自己,然而回头望,我却对曾经的自己感到深深的失望。

因为我看到了那时候自己的无知,没用的冲动和所谓的骄傲。就像是一棵浸了水的树,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不堪一击。

可是那时候的我是否又会对现在的我表示认可?这个镜子里化着妆,心里没有了诗篇脑子里没有了勇敢的姑娘,是怎么从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奔跑而来的?

那些曾经熠熠生辉的梦想呢?

那些小心翼翼开心生气的心事呢?

那些心中默念了很多遍的感人的句子呢?

那些纯情原则底线正义感呢?

……

在经过了长时间的奔跑后,这些都没有了。

好多年前的自己,你觉得这样一个姑娘,会是你吗?

我大概变成了相看两厌的两个自己。

一个太阳一个月亮一个大人一个小孩一个白天一个黑夜。谁也不懂谁。

我经常会讨厌某一个时期的自己。总是习惯性用“如果当时我……那么就……”这样的句式来说服我自己,对,你那时候就是错的,如果再来一次,你会做的更好。

比如我看待失恋,我对自己说“你看你,如果当时你能勇敢强硬点,你就不会失恋了”,但事实是,我依然失去了恋人,还失去了对自己的信任。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这些,我都会在时光中渐渐能够抚慰自己的心。

没关系,你只是不够成熟。

没关系,你只是犯了一个小错误。

唯独对于年少时候的我,我苛刻到无法接受。我觉得她更幼稚且无知,更不可理喻。诸如此类,等等。我知道,她是我,是一部分的我一个阶段的我,可我看到她,我感到羞耻。她是我无视这个世界的证明。

可是有那么一天,我发现她很可爱。她那时候有最灿烂的笑容和最纯澈的眼睛。她很勇敢,敢于追逐自己热爱的。她有闪耀到亮瞎眼的梦想。她会看很多的书,写很多句子。

而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堆为社会而生的漂亮话。

我爱许多人许多事,但我更爱我自己,这么说会不会太自私。

在这个深深的夜里,我想要接受我,全部的我,所有的我。

我曾经做过傻事,讨厌过一些人,假装自己很厉害,现在汲汲于世,不断丢掉身上所有的光芒。

那又怎样?

我要重新出发。

你想跟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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