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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我说是不一般吧,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哈,啧啧啧,哎呀,真是好酒!”张国庆咂了一口酒,赞不绝口。“照你这样说,咱哥俩也是有缘啊,从补习班认识直到现在。”于凡笑道。“那是自然,不过咱们这是兄弟缘,比不了你们——你们那叫姻缘,千里姻缘一线牵。”张国庆拎起酒瓶倒转过来,口中念念有词:“难舍,难舍,难舍最后一滴——啊!店家~再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二斤烧牛肉,好草好料喂养我的马,再要上房两间——来来来,贤弟,愚兄与你干了这杯酒,早点休息去罢!”
次日一早出发,冯教授带大家到古镇的北街上去写生。旅馆的破败并不影响年青人的兴致,对于这群来自北方平原的学生来说,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古道西风瘦马、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景象,此前的大部分印象都来自古人或者今人的诗词文章,最多也只是在陈逸飞先生的画作上,莫若身临其境来得真实自然。
这江南水乡安排布置,人家多是枕河而居,前门临街,后门临水。粉墙黛瓦,碧水青石,宅第错落有致,巷陌交错纵横,迤逦成街。其屋多围合成院,至于大户则三至五进不等,院中堂前,偶有老妪含饴弄孙,或以吴语哼唱摇篮小曲,端的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恍若身在中古,又如异域闻声。及临水一面,或有高悬大红灯笼,或以竹竿挑缀布幔,皆商肆也。河中桨橹之声欸乃,舟行水上,有作货运者,有作行商者,有观光之用者,亦有起居坐卧皆于船上之水上人家,别是一番天地。
其地密布河网,最是多桥,古镇区域又以石桥为最,桥身青石漫生苍苔,桥畔则多生垂柳,又有樟、松、杨、柏、楝、桂等等,不尽相识。于桥上观河,与岸上观又是不同。此地自古繁华,临河一段多修廊棚遮阳蔽雨,又有凭栏长椅,风水凉亭,若于烟雨濛濛之时,漫步廊下,顿生怀古幽思。“廊棚一夜遮风雨,知善人家好运来。”千百年以降,诗书礼传家。
国庆、于凡、江楠、隋玉几人在映秀桥的一侧停下来,于凡画了一会儿,抬抬头环顾四周的时候,身边也就只剩了江楠一个。两个人对视一下,她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这河不知道从何处来,水面清澈澄净,再望下去又碧绿深邃,偶有叶子飘落在这一湾秋池之上,荡出微微的涟漪,转瞬飘然向远,也不知道流往何处去了。接着水的颜色起了变化,水面也皱了起来,屋檐的倒影碎了,对岸有了洗衣服的人。一个着红衣的女子,在窄巷的尽头闪了一闪,留了几张倩影,翩然离去了。
建筑的倒影慢慢变成剪影,天边渐渐堆起云霞,波光由粉转绯,夹杂着点点的柿色,那是河岸晚市的灯火。一只夜游的乌篷,咿咿呀呀地摇开灯影,向那霞光的方向划去。学生们收了工,呼朋引伴地离开北街,往招待所的方向回去。转过几个街口,道路两旁新建的仿古建筑就密起来,偶有风格不符的,就在临街一面大书一个或多个巨型的符号——“拆”——这便也算得是我九州方圆知名程度仅次于“男”、“女”的汉字了。
于凡对国庆说道:“我今天看到北街上有些家庭旅馆,都是小院子,只有几间房,但感觉很好。”
“那当然好!可是贵啊,这边才十几块,那边要三、四十了。而且人家那不叫家庭旅馆,现在的新词儿叫民宿、客桟。”
越过几条霓虹闪烁的巷子,酒精的味道和音响的噪声一起涌现。一片脚手架在转角处横铺开来,国庆拉了于凡的袖子叫道:“小心!”于凡低头看时,脚下前方堆了满满的钢筋水泥沙石建材……
斜塘已经准备要旅游大开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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