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思想的漏筛里,守着你的鱼儿投网(青涩之诗,下)

ⅩCⅠ

远帆的海船就要启航了,我要再吻一下她的面,哪知她机敏地躲开了。我失望地爬上舷梯,汽笛响后仍在人群中搜寻。

她啊,甚至没让我道声“再见”,直到船儿完全消失在夜海。第二天清晨,从昏睡的甲板上,我见到了她——清新、明丽的太阳。

ⅩCⅡ

你冷淡,我也对你一本正经,你热情,我便报以微笑。冷淡是你伪装的成熟,热情是你故作的幼稚,全凭你的矜持和多余的谨慎。

但不知在你阡陌的时间和空间的天庭里,是否还有心爱的维度。

ⅩCⅢ

奔忙够了,玩累的你,在欢谧的甜栖之后,又为寻找爱的新刺激而忙碌了,全然不理会我的告诫。那些游戏玩过一次也就罢了,但你五次三番地不加理睬。我不禁气愤了,你凄然一笑道:这是我的生活啊。

ⅩCⅣ

天气预报错了,前几天只下着小雨,而今天山洪突然爆发。记得上一次淹死了一只羊,这次淹死了一头牛,不知下一次又轮到谁。捉摸不定的爱的流云啊,要格外小心。

ⅩCⅤ

爱情需要人家教她拿笔写字吗?从书本上能够读到很多没有得到爱的人写的爱情故事。从大地上能见到许多没有爱情浇灌的无花之果。难道这就可以了吗?我们就可以按照自然先生的指教,完成那最微妙、最简单的作业了吗?

见到你的时候我这么问,你诡秘地冲我一笑道:

“爱情是我们的小徒弟,也是我们的大师傅,我们始终深谙而又无知。”

ⅩCⅥ

年轻人,你们吵嘴了?那又何必赌气不说一句话。

“是他,都怪他,什么都不会做。”她这么说。

“是她,她的诱惑太多,又不理解我。”他这么说。

好了,你们到溪边担一桶水吧,给你们一只扁担。回来的时候,那桶满满的水,平静地坠在两颗心的正中间。

我问:“每个人都有一死,那么我们的爱是否成为必要。”

你答:“正因为如此,死便是爱的归宿。”

ⅩCⅦ

年轻人,你脸上闪耀着异样的光环,看得出你心里有了爱情。不过你要当心,这火焰并不能使旁人得到温暖。在你蔑视一切手铐和脚镣的时候,危险已悄然把你围拢。

快让她劝劝你,到清凉的户外活动活动吧。那里的原野沉浸着灵性的海洋——又苦又涩,外加一点甜,只怕你又要贪心无忌。

ⅩCⅧ

你的衣着总是最洁整最素朴,好像凝滞着无限的贫空和卑谦,连我也感到无名的心寒。我劝你拿出十足鲜亮的风韵。你莞尔一笑道:那只会增添许多烦恼,何况那样的女人尚在爱的门外兜揽。

ⅩCⅨ

我发觉我迷路了,我的导者开了我一个玩笑,重又将我领回出发地。此时你已不在,我不过绕了一圈,你却在那山巅微笑。

C

我苦苦地挖着那通向你死亡的坟墓,为能见到你的真面,我费劲了心机。在我高喊找到了的同时,我悉心地敲开了门,迎出来的是一个陌生的人。你啊,又偷偷摸摸地搬迁了。

C

第一人称我是少男,第二人称你是少女,第三人称她是个陌生人——粗鲁的爱情,闯入了我们困顿的房间。

C

从你高博的胸上,我听见了静山幽谷的回音,热带雨林的枭吟,和花骨朵展翅的痛苦喘息。我整夜整夜在那里穿寻,虔诚地抚摸佛人崔嵬的数珠,生怕惊醒了你的贪梦。从你高博的胸上,我找到了我跳动的音韵,和出世的真经。

C

你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本厚厚的日记,叫我有空的时候随便翻翻。像深藏在洞穴里的宝藏,我怀着惶恐的心,从不敢轻易将它攫取。

我真怕别人也会探见,还厌恶自己是个守财的奴儿。无奈,夜里最静的时候,我掀开了那扇沉重的门——天哪!里面除了天气预报,和一个与妈妈撒娇的孩子故事,只字未提我们的爱。

春天因为寒冷的记忆,轻轻抹下许多欢痛的泪。随即,你便迫不及待投入摧残狂暴不羁的火了。

C

你天然的纯洁,净化了我对人生的仇恨。我将所有恶毒的嘲笑和谩骂都熔铸成对你的爱。应当说,在所有丑陋的、憎恶的镜子里,我都发现了你神圣的影像。

C

“爱情,谈了半天全是谎话,说穿了是为了一方占有另一方,或是双方的互相侵占。”我刻薄地说。

你却嗔怒一笑,在从未打开过的鸩酒柜里,取出一只金灿灿的苹果,递到我的面前:

“喏,爱情是共同分享。”

C

朋友们聚在一起,谈论着永不衰老的话题。他们肆无忌惮地拿自己的恋人当砝码,以加重自己本是空虚的兜囊。甚至夸下海口,改日偕爱人一同赴宴,为比谁的花香、谁的瓶子好看、醋装得满。

我泄气地告诉他们,我还是光棍一条,结果毫不留情地被奚落了一番。事后,我悻悻然告诉了你——我的爱人,你却毫不在乎道:

“下一次,你把他们都请来,由我把盏。”

C

狗的脾性随主人,可怜我们相爱这么长,每一次相会,你的爱犬便冲我咬。你有意无意听任放纵,甚至还幸灾乐祸。我诚惶诚恐给那狗进贡,俨然成了它的仆人。

C

我们为热恋踏遍荒凉野地,不得不打足厚厚的草鞋。休息时才发现。我们脚底板布满疮洞,永远也换不上、补不了。

C

我要把我的意志强加予你,多少次,我百倍信心对自己说。一当悟到你恬素的面庞,沐浴着最深馨的霞光,嘴里的词已化了一半。一等吐出来又变得无名怯懦和轻柔,末了竟嗅着你採的花,连说好,这花好香啊!

C

混沌的雾迷了我的眼,只听到你的声音见不到你的面。你始终是个不明确的意象,袒露着高傲的胸,搏动情爱的激流。

云雾散了,你的生命也了结了,而我灵感的骷髅便散了架。

CⅩⅠ

她整夜整夜出入舞场,与数不清的男士们周旋,得了个舞坛高手的雅号。他一本正经、温文尔雅,不知读了哪本故事的剧情介绍,说是俘虏营里尽是玩真火的笨蛋。高手要用冷酷逼她,让她亲手点燃取暖的火,他在一旁不住地添着冷的油滴,而后再英雄般地将她救出。我偶然问起这件事,她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一个娃娃偷吃东西,挨了妈妈的揍。以后学乖了,每打碎一个碗都要汇报。妈妈原谅了,说他是个好孩子。

CⅩⅡ

我掘开古代君王的地下宫殿,打开王妃璀璨的金棺。揭去朽烂的无价饰物,惊异地发现你晶莹的血肉玉体。你微微睁开眼,一动不动盯着我——爱情的真理。

CⅩⅢ

最近你神不守舍,我知道你已有新欢。你用跟我初恋得来的经验,购买了一把弹奏自私和自觉的心琴。随着时间流转,你的琴音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淼漠,但每一曲都是从我们开凿的那条小溪流起。初恋的冰川源头,永远流着最纯净的一滴。

CⅩⅣ

我们俩徜徉于旷野荒凉,你仰面蔚蓝天空轻叹道:

“海洋给予生命温床和欲望,大地给予生命坚实和忠诚,天空给予生命宽广和友爱,唯有时间是个吝啬鬼。在分给每个人的一小段里,还掺了三分之一的假。”

我答道:

“至少那三分之一我仍和你在一起。”

CⅩⅤ

生活原本是平淡的,有你没你都一样,只不过因为有了你,便有了苦恼,也有了欢笑。

CⅩⅥ

我借了本恋爱指南,请你读给我听,你高兴地答应了。读完了我呆呆地问:

“这书说的有道理吗?”

你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CⅩⅦ

爱人们分手了,“对不起,再见”全是废话。谁也没有对得起谁,谁也没有对不起谁,一开始大家便掏出了时间的钞票,买了一桌酒宴。吃完了揩揩嘴,爱神重又饱满。

CⅩⅧ

爱情是真诚的花朵,我反复背诵这条真理,你也深表同意。我将心完完全全剖白给你,哪怕流尽所有的血。最后你向我坦白了:

“我一直在撒谎,一直在骗你,你惩罚我吧。”

我惊愕了:

“天啊,我也求你宽恕,我只说了一次谎,那句话应该是这样:爱情是欺骗浇灌的真诚的花朵。”我们两啊,全是花神迷局的牺牲品。

CⅩⅨ

女人的心胸需要谁去敲开吗?男人自以为是这样。他们耍弄男子汉的力量和情亢,迫不及待地瞧准机会,在迷宫里追逐隐秘的踪迹。

她惊慌失措被逼到尽头,痛苦地将心敞开。这时他才满面羞红地发现,自己的心原是一颗冰块,还要由她熔炼。自信哪,收起你亵渎市侩的眼吧!

CⅩⅩ

我以为你会害羞,不愿揭去你的面纱,一阵狂风帮了忙。我发现你和我小时候一样,是个野孩子。

CⅩⅩⅠ

这是个特异的世界,把你我带到孤独之间;这是个鲜亮的世界,把你我带到情海岸边;这是个辉煌的世界,隐没过去也隐没未来。来吧,情欲的火焰,美的化身,爱的祈祷,死的呼唤,竭心尽力地在荒芜的土地上旋转吧!

CⅩⅩⅡ

我要为你绘一千幅画,雕一万座像,一点也不过分。图画只是光彩,雕像只是皮肉。诗呢,我的天使,浸着灵魂的音响和颤栗。

CⅩⅩⅢ

一次又一次我推开房门,打断你劳作的行程,希望得到光明的垂照,那怕是一两声责难。你却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头上笼罩着恩宠的氤氲,双手合十,静静等待。

我把饭送进去,你没动一筷,我把茶端上来,你没看一眼,还狠心叫我将房门锁上。可是,我并不做绝望的打算,就让我做那把看门的锁吧,爱的钥匙早已丢失。

CⅩⅩⅣ

艺术和文学无休止地蛊惑爱情,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诓哄了无数善男信女,那不过是镜子里的太阳,歪曲了直言的爱情。而你能量真空的存在,却弥漫于整个宇宙空间,从诞生至灭亡,丝毫没有艺术虚构可言。

CⅩⅩⅤ

寂寞的沙滩上,独步的一个女孩,一声声低叹,惊动砂穴里胆怯的虾蟹。可惜他们不知道,是谁说了多少无意义的话,让她悲愤又寻不着答案。她情感的眼里留着理性的泪花,因为是孩子,没人听她委屈的话。

CⅩⅩⅥ

时间长得漫过了堤岸,忧愁便从角落里跳出来,像鸟粪落进我们树荫下的画板。八月压抑的情感,卷过一场狂烈的风暴,哭得比挨了打的娃娃还惨。

我撕裂了天空,你砸碎了宁静,我在地上打滚,你扯断了妈咪的衣裾。啊,过了这个动荡的季候,大海又恢复了平静,童心依然那么纯清。

CⅩⅩⅦ

我的狂妄你受不了,我的沉默你又嫉恼,在寂寞和吵闹之间,是一条湍急的河,没有我们容身之所。

CⅩⅩⅧ

你从不埋怨笑话我干的蠢事,愈是这样,我愈感自己贫乏,为深受重负而困苦不堪。找到赎罪的机会,那要等我灭亡以后,而爱永远是无辜的。

CⅩⅩⅨ

我什么也不想做了,静待思维门前,盼着你的到来。事先并无约会,我的心仍是既甜蜜又紧张。一个人爱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狂,可我宁做个痴呆,终日说着只有自己才懂的傻话,还不知道被人取笑。

CⅩⅩⅩ

我孑然一身徘徊于荒凉的沙漠,白天你垂着灼阳亲吻我,夜晚又以冷酷将我拥抱。这些,我都一无所感。干渴、饥饿时我最好的营养,你越残忍我越坚强。

我是那海市宫殿里的国王,为选王妃,微服私访。已经走了一千零一个一千零一夜,我的仆人早已死光。因为你已窃据了我的宫殿,却将一幕引诱的蜃景布在我面前。

你啊,我颈项上的屠刀!

CⅩⅩⅩⅠ

我不顾一切向你的火焰扑去,烧焦了额头,烧光了毛发,拖着疲惫的躯壳败下阵来。

“还敢不敢再来?”你问。

“敢。”

这一次连皮肉一起烧焦。

“敢不敢再来?”你还在问。

“不敢了。”我乖乖答道。

即刻在你尚未知觉时,我扑上去,降伏了你。你说我是无赖,我说这是手段。

CⅩⅩⅩⅡ

我跪在你的神像前,将脸埋入你慈悲的膝谷。你将目光抚在忏悔者的身上,催眠似地送我到了天堂,在那里感到伟大的圣灵。他们夺目的光辉,使囚笼得到解放,而脚下的我是多么卑微的仆人——我的泪水打湿了你的裙脚。你这才开口:

“孩子,你需要什么?”

我便永远满足了。

CⅩⅩⅩⅢ

当我感到爱的虚空,而亲手去触摸她的时候,我的信念动摇了。她是实在的幻像,一如那真实肉体的诱饵!

CⅩⅩⅩⅣ

快醒醒吧,你那身边的小宝宝,沉睡的爱情,小时候养成的懒惰。仆人来唤过你,早祷的钟声已响,该是领圣餐的时候。站起来,复苏你野性和情欲的光辉吧,把睡衣卸去,冲个凉,换上我为你订做的新装,你便有了裸蕴的风采。

我带你出门,坐上四轮马车,去参加朋友的野餐聚会,那里有十位与你一般光鲜的姑娘呢!噢,什么,你的纱巾忘在家里了,那不好吗,你如云的秀发,已感到兴奋的解放了。

CⅩⅩⅩⅤ

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彼此客客气气,提心吊胆地调情打趣,露出生硬幼稚的嗤笑。现在你居然下起命令来,仿佛我的义务便是服从。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条这样的民主,只要你心痒便可尽意抽打,甚而动用你奢欲的嘴和牙,弄得我浑身上下布满伤疤。

你知道我的顾虑,便肆无忌惮炫耀你的后台。我知道,等你打累了,我的伤口愈合,就该由我收拾残局。那时,你会体验到惩罚多么愉快。

CⅩⅩⅩⅥ

我的宽容非但未获得谅解,得到你加倍的吝啬,这,我仍旧宽容了。我深信,吝啬的岸礁挡不住宽容大海的腐蚀,无形中的退让说明你虚伪的刚强。从我无限耐心的进攻中,你已一点一滴被我融化,只要时间宽容我的吝啬。

CⅩⅩⅩⅦ

我翻遍所有书刊,为爱情寻找答案,不想尽是平淡的臆造。我知道那些愚蠢的人失败原因了,恋爱从来只是两个人微妙的用功。

CⅩⅩⅩⅧ

我将作业捧到你的面前,急切盼着你的目光,你揶揄着迟迟不做答复。我的心啊,已焦急如焚。

我涛涛侃侃说明了意图,以及内在创作焦点,尽量显出宽心的安慰。你频频点头,表示会意,扯些不相干的道理。

我在次怯怯地追问,你又巧妙规避。你没有批判的勇气,也没有称颂的愿望,那么你心中的钟摆,可似瞌睡的更夫?

CⅩⅩⅩⅨ

我的歌唱进入低潮,我的琴声开始瑟缩,故事演进最悲切的一段。我的嗓音哽咽,你的泪水打转,幕后导演紧紧抱着拳,观众们心如刀绞。

灯光暗了,风儿来了云儿卷,唯不见雷电。压抑正四处寻找发泄,骤然间,我巅窒的琴弦绷断,台上凄然无声,台下哭声一片。只有你和我最清醒,假戏已演完,我们的真爱达到高潮,恋爱已然垂下遮羞的幕布。

CⅩL

富有的朋友在我面前无心炫耀财富,他们奔忙着为了得到更多的东西,得到了又长吁短叹向我诉苦,说是精神空虚。

贫病的朋友在我面前不敢表露低微,他们奔忙着为了得到更多的东西,末了一无所获,也是长吁短叹向我诉苦,说是精神空虚。

我对之都报以一笑,他们理解不了其中的隐机。我比他们站得更高,拥有一笔可观的精神财富,那是献给我爱人的嫁妆。

CⅩLⅠ

过年了,你在母爱和情爱之间做了抉择。我送你上了车,你走了。我自嘲地在街上转了半夜,回到家安然而睡。

接着我收到你的电报,说你平安到达,勿念为要。第二天又收到你的电报,要我转达你对我家人的新春问候。第三天你来电,问我你的宝贝项链是否忘在我这儿。

第四天,我收到一封信,没有信头也没有落款,写得比电报还短:

“我爱你。”

这下我失眠了。

CⅩLⅡ

你们俩在谈什么呢,我问热恋的情人。他们回过头来,两张被炉火灼得通红的脸。男的说:

“谈我们最感兴趣的事,某年某月人间惨案,某伟人的伟大,某某某的三角恋爱,某个亲人的搞笑,还有我们初次见面时的尴尬。”

女的说:

“我们尽谈些无聊的事情,某某做了多少蠢事,某年历史的荒谬,某爱情的陈词滥调,某某贪心的嫉妒,最无聊的是定好下次约会的时间。”

我叹叹气,摇摇头,错了,谈恋爱的人从来不在谈恋爱。

CⅩLⅢ

我在头脑里设了无数机关,一等见到你就一个个打开。但不知哪位爱神作祟,机关绳索越解越乱,不是变成了死结,就是打成了新奇花样。我们各自怀着不满足分手了,下一次还是一样。我想,那偶然便是必然吧!

CⅩLⅣ

我伴你游览古代城堡,每一块石头、每一堵断壁残垣讲述着凄婉动人的传说。你的心也随我一道在虚构的世界里飞翔,渐渐浮出历史的沉海,回到了光明的岸边,这才发觉我们做了多么伟大的考古发现。

CⅩLⅤ

我和你谈了很多很多,从未感到思路这么通畅。你一声不响地听着,心领神会,其实在想心事。

你也跟我谈了很多很多,从未有过这么好的柔情表述。我默默不语地听着,心领神会,其实在想心事。

我和我的爱人谈了很多很多,怀着激动的热情,为各自世界绘了一幅清晰的图画,而后胡乱收下对方的作品,草草丢在一边,爱的图景啊,不过是一幅假面具。

CⅩLⅥ

把你最真心的话告诉我吧,把你的头枕在我胸上说吧。我不满足你在心里倾吐热烈温情的话语,干嘛一见面你就变得笨拙了,像是含羞草,经人一触吓跑了灵感似的,多情的白鹭从不沾湿堂皇的羽鳞。

告诉我吧,将你琴音的利剑插入我的心吧,它就要快乐地流尽痛苦的歌。我惰于在无生命的字句里触感幻化新生的蠕蛹,我要听你的禅在我耳边鼓噪,只要你是真实海洋的细藻。

不要再置我于无名的图景里,去过足那恶毒的鸦片烟瘾吧。当百倍的热情翻卷过后,再张开理想的风帆,你作你的诗,我画我的画。

CⅩLⅦ

理智冷冷对爱情说:“你是个瞎子。”

原由不容片刻对爱情说:“你是个聋子。”

热情吻着爱情痴语:“你是个哑巴。”

你却狠狠打了我一记耳光,骂道:“你是那天上银河,总在夜里将我吞没。”

CⅩLⅧ

你调皮地问我,什么时候起我爱上了你。我深情地答道,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你露出了讥讽的嗔怒:“男人们都爱这么发誓,你可骗不了我。”

我倒要问你何时爱上我,“不是第一眼,不是第几时,因为我还从来没有跟你正视。”你的声音溢着绯红的悸动。

CⅩLⅨ

我小心翼翼讲船驶离海港,来到广阔的天空下。海绵泛着月光清俊的脸,似笑非笑,讲述许多古老隐私。

我们谈了很久很久,唏嘘的海风吹得夜已很深很深。我突然把你从身边扶起问道:

“我们的桨呢?”

“傻瓜,还要什么桨,我们已经靠了岸。”

是啊,那水晶宫的酒宴正酣。

CL

你将黄蜂的刺嵌入我心,挑起阵阵剧痛,但不知你的牺牲,究竟得到了什么。

CL

我的思绪恰似春天的雨水,被你扯得断断续续。你在一片阴冷的哭泪中,一点一滴将它们收集,和着你复苏的花香,蒸腾回我寂寞的情怀。

天一晴,便忘得一干二净,又将故伎重演,导演阴晴欢颜的故事,你我玩着这出单调的游戏,赋予世界变换的瑰丽。

CL

我伤心极了,你狠心把我写给你的文字撕掉了,尽管愚陋,那也是我的动情之语。你却说:

“我不要看你什么鬼说胡话,我要瞧的是纸里包着的苦难的魂呢!”

你的残忍啊,恰如你的温柔。

CL

爱你,爱你越深,越加重我心上的负担。难道你从未察觉,仍在轻松地开着玩笑。我痛苦地呻吟,你当是快乐的歌唱;我认真的暗示,你权当牵强,不理不睬。

我悄然逝去了,你也将我遗忘。过了很多很多年,人们来到我的坟前:

“糊涂啊,她为你忧伤了一辈子,始终没有得到完满的爱。”

爱啊,时时刻刻打开天窗吧。

CL

冬天,我的血泪凝成最纯洁的白毯,轻轻盖在你酥暖的胸上。春天,你吮着融化了的情爱,换上最鲜艳的装束来约会。在夏天暴雨般的热恋之后,我便在灿烂的金秋哄你入睡了。

冬天又来了,多么安详的季节,多么冷酷的周旋,我始终将你撒欢的淘气拥在怀里。我们的情感便在空虚和真存之间,奏着永恒的基调。

CL

我和你踱行于空旷的海滩上,没有言语,也没有目光的对峙,只靠灵感,协调着各自的韵律。在我们初恋的时候,难得享受片刻的安宁,情欲的春泉淌着寂寞的干渴。热恋了,那洪流已注入海的胸膛,只需对望一眼,足够回味半天。

海潮抚过来,抹去初恋杂乱的脚印,即使灵感在做垂死挣扎,语言也是多余的累赘。长时间地,我们将欲意疲乏的目光,停滞在恍惚的海面上,期待什么不可能的出现,天边的海霞正挂着静静的忧郁。

CL

我送你一册畅销诗集,希望你走后仍能听到绵绵的情话,你温顺地答应了。

后来你告诉我,那些诗你读过了,令你嫉愤难填。因为你忍受不了陌生人的警告和那诗里诡秘的圈套,但我说的每句话,回想起来,都是一首首韵意深藏的诗,只是别人读来乏味。

CL

“你的欲壑还未填满吗,我的爱人,从陆地到海洋,从海洋到天空,从天空到魂灵,你取走了一切的一,你还不满足吗?”

“不,每一次我将希望的帆涨满的时候,你便在海上刮起了风暴!”

CL

你从什么地方来,要到哪里去,我突然问自己,苦苦思索,盼着你回答。你说这纯粹是多余的诡辩,总之你来了,我爱了。蛮横得不讲道理。

CL

我们穿行于喧嚣之世,沉浮于波涛汹涌的仙岛,你的歌声清晰地荡漾在我心上,我的曲调浮上你的眉梢,在动荡的大海追波逐爱。

CL

爱啊,那孤陋僝僽的帆,挂在飘渺海洋的一角,为自由的行程惨遭怜天的悲嚎。

CLⅩⅠ

我想说我该走了,多少次我得到愉悦的快慰时,我这么说,我都这么希望。我的理智叫我快走,越快越好,而感情这铅块却重得不说一句话,请谁来劝解呢?连你也救不了我,我们俩的遭遇相似。

CLⅩⅡ

在诗,这块圣洁的草原上,我扬起了干涩的马鞭,我的牛羊肥壮,我的骏马高昂。我在苦难的土地上追逐骄阳祈祷牛肥马壮,夜晚守着枯穷的灵感,凌晨踏尽凝滞的梦幻。

春天来的时候,我收获情爱的羔羊,秋天来的时候,我裁剪织造的驼毛,冬天来的时候,我便守着你的炉火,任北风逞狂。

CLⅩⅢ

情人节里我要送你些什么呢?我在想,是象征爱情的高价信物吗?还是吐露赤诚的无价感情?我想所有的礼物都已奉献了,假如你仍执意不允的话,那就将我空洞的时间全拿去好了。

CLⅩⅣ

无聊啊,无聊啊,人为了生存而感到空虚,又为了空虚拼命挣扎。而你始终不动声色,不肯向我吐露一丝心迹,置人于猜测的困惑。

人到了一定年龄会变得像木偶,就是爱也不例外。

CLⅩⅤ

我不知疲倦地歌唱,在混沌的道路上魑魅魍魉,像太阳为毁灭而慷慨。

我对森林高喊,歌声穿越山谷阴冷的胸膛;我站在大海边高喊,歌声激起层层谩骂的怒潮;我仰面蓝天高喊,羞恼了火热的阳光;我敲着夜的门窗高喊,繁星诅咒我打碎了宁静和安详。尽管失望的回声淹没了我的嗓音,我仍怀着不死的信念,为痛苦寻找悲悯的报偿。

我不知疲倦地歌唱,在希望的泥沼里摇桨,像天空为了博大而虚浩;我在人群中高喊,引起路人无知的唾踏;我在瑰丽的艺术殿堂里高喊,那里的君王笑我是个装穷的乞丐;我摇着死去的历史高喊,那人只在睡梦中打着缱倦的酣;我来到政治的角斗场高喊,被警告小心脆弱的心肠。

无奈,我悻悻然回了家,发现那歌声仍囚禁于紧闭的鸽笼。一个晴朗的早餐,我促她们自由飞翔。傍晚时分,便收到你的回报。信里说你在阴间过得很好,叫我不要将阳时空耗。

你这座完美地狱啊,便在我安眠的心中,筑起自由的篱藩。

CLⅩⅥ

我急切地向你吐露情话,一边从爱的河流里网罗甘美的鲜货。你在那里布满了潜藏的岸礁,我不得不加倍小心。

最大的鱼全伏在礁底,还伪装得非常巧妙。我费尽心机,仍然所获无几。正当我全神超逸之时,你温馨的鼻息扑面而来。

小船啊,禁不住偏离了航线,还有失事的危险。

CLⅩⅦ

爱你的时候我想起一个最恨的人,他的讥讽和嘲笑浓缩了我对你的爱。那么,我还要对他说声感谢,让他把嫉妒的火烧得更旺。

CLⅩⅧ

我不愿放弃,也不可能放弃遥远的探险旅行。陌生的天陌生的地,征服的是我衷心的理想。即使失败垂青于勇敢,也为恋人敬拜。

CLⅩⅨ

怀疑的光越加浓重了,累人的吵闹正把疲惫遗忘。四处听不见喜悦的回音,更没有爱的反响,疑惑加重欲望,欲望摧毁信念,成功或许并不存在,悲欢离合一向是神话的宠爱。

CLⅩⅩ

在我思想的漏筛里,源源流淌着浊滞的感情,守着你的鱼儿投网。

嘿,真败兴,我心灵的网眼变幻无常,你那鲜亮的鱼啊,依然逍遥度外。

CLⅩⅩⅠ

在爱,这一臆幻的艺术里,听任我们随意张扬,只要我们用心,只要我们大胆,涂得越糟糕,它的价值越大,它的生命也便放出不朽的光。

CLⅩⅩⅡ

有一阵子,我感到可怕的恐惧,怕我们孤独的爱越陷越深。快收起你的情网吧,我也跑得远远。

你就做那扛枪的猎人,时刻将我追踪,而我是狡猾的狐狸,吃了诱饵又不上钩。

CLⅩⅩⅢ

就让我的笔在你手里曲尽舞蹈吧,绘出的图案都是原始人的壁画,粗糙、混沌、淳朴中极尽伟大。

CLⅩⅩⅣ

短促的吻,是漫长旅程里的一站,贪心太强,鲜花也会枯萎成泪,那挑逗的春晕便会销声匿迹。

CLⅩⅩⅤ

一个孩子来到海边放风筝,一阵大风吹断了他手中的线,他为追赶风筝奔进了海涛,海水吞没了他的膝、他的肩、他的身。

那孩子死了,风筝也已不见。这个悲吟的故事流传到今天,只有大海仍在翻卷着血腥的笑。

CLⅩⅩⅥ

当你从迷惘的神伤中隐现淡漠了的目光,我的心重又注满喜悦的光芒。你是浩瀚无际的天庭之星,将爱辐照飘摇的精灵,而心的妖魔便逃得无影无终。

我再次双手合十赞美你的光辉,抛弃一切奢望的遐想,只等你轻声呼唤,我就张帆启航,奔赴你永恒欢愉的片刻约会。

CLⅩⅩⅦ

清澄、明丽、淡馨的爽月,添着幽光泛起海面的睡榻。激荡的新潮气喘吁吁回了痴睡的窝巢,那么宁静、那么平和、那么恬畅、那么酥柔。

抑郁的魔咒已经远去,震颤的声音已听不见,朦胧伤感的困乏里,惆怅于寂寞清虚的航程。

过去的和预演的将来皆可笑,来了又走远。时间在变、空间在变,金夜的风、金夜的月、金夜的海,仍僵死地踏着无言的步伐,去了,还要再来。

CLⅩⅩⅧ

我为热爱阳光折磨得憔悴,偶然间瞥见窗外的月亮,吓了我一大跳。那惨白的脸蛋儿,泛着一圈一圈的云翳,像是神祇要御驾亲临。

我赶紧整顿齐肃,一等洗耳恭听。我深知那蒙骗的崇拜和虚浮的马蹄声响,忏悔于幽静的垂听中——爱,已修炼到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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