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都知晓,父母是这个世上最不容易的人。可知晓并不代表明白,真正的懂得,必是五脏六腑的动怆。
前几天,我去镇江了。因为我的父亲在镇江工作。
父亲从事的是最底层的装修行业,用他的话说,就是长年累月,和电线、水管打着交道。
那天下午,当我到达镇江后,我并没有直接去父亲的住处,而是跟着舅舅去了我爸工作的地方。
当我走进那幢正在装修的房子时,只见满地的装修垃圾和水泥灰尘。我穿过客厅,进入卧室,我看见了我的父亲,正在面对着墙壁、装着插座。
以前,我一直觉得父亲很帅气,可当我看见父亲身上那套深蓝色的工作服和脚下那双解放牌的黄球鞋时,我一瞬间的心酸全都涌上心头。原来,我一直帅气的父亲却是过得这般辛苦;原来,我心目中的“英雄”真的成了别人口中的“小老头”了。
每次回家,我总会看见父亲穿着干净的夹克和曾亮的皮鞋,所以我根本不曾深刻地体会到父亲的不容易。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干净的夹克皮鞋是父亲偶尔回家才穿的,而脏兮兮的工作服和黄球鞋才是父亲经常穿的。
也直到那一刻,我才懂得:为什么每次给父亲买新衣服,他总是拒绝,说自己衣服很多、不用买。原来,他是真的不需要那么多的衣服,因为,他根本不舍得把女儿给他买的衣服当做工作服来穿。
我在门口愣了一两秒后,叫了声“爸”,然后就朝父亲走了过去。
父亲看见我来了,很高兴,侧头看了我一眼,继而扭过头去,一边干活,一边与我交谈着。
我来到父亲身边,时而打量着他,时而看着他干活。直到我与父亲眼神相遇的那一刹那,我之前所有的心酸就如毒药般,蔓延到身体的每个细胞。
“爸,你的眼睛怎搞了?为什么全部红了?”我心疼地问道。
“就最近这两天的事,好像眼睛进东西了,一直忙着,也没去医院看。”父亲一边干着活,一边淡定地说着。
“进东西了?你赶快停下,我来给你看看。”
我小心翼翼地扒开父亲的眼皮,看着父亲那只红肿的眼睛。除了无能为力,我找不到另一词来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爸,我看到了,你眼珠上有三个黑色的东西……像针一样插在眼珠上。”
父亲扭过头,用手背擦了擦快要流下来的眼泪,说道:“应该是前天在切割钢筋时,碎铁片蹦进眼睛里了。”
当我听到父亲若无其事地说完这句话时,心中的所有情绪都涌到了眼眶,泪水在打转,一圈又一圈。我立马把视线从父亲身上转移到了窗外的那片公园。
过了会,我假装生气地说道:“那你怎么拖到现在都不去看医生啊?你再不去看,眼睛都快瞎了,我可不想等你老了,我还要拿钱给你治眼睛。”
父亲笑了笑,又说道:“最近这两天太忙了,没空去医院。明天我起来早点,把一些事情搞完就去医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以前也遇到过,只要医生用钳子把铁片拔出来就好了。”
“那你明天一定要看医生啊。”说完,我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屋外,而父亲继续在忙着。不时,屋里传来我叫不上名字的机器的声音。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和母亲通了电话。告知她我到爸爸这来了,让她不要担心。电话中,妈妈告诉我,晚上又要通宵加班。
挂完电话后,我一边低着头吃饭,一边沉默不语了。心疼,继续心疼起来。
我的母亲在家乡的一个纺织厂上班,至今,工作11年了。
11年中,无论刮风下雨,从周一到周六,母亲每天都是早上8点上班,晚上12点下班,通宵加班,也是极为正常的。作为一名纺织技术工人,母亲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除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工作着,她无所选择。
11年的纺织厂工作,早已让母亲的双手变得粗糙不堪。每到冬天,母亲的手指就会裂开,涂多厚的护手霜都不管用。常常,为了不影响工作,母亲就买来医用的胶带缠在手指上。晚上回来时,我常常看见母亲指头那殷红的肉。
每次,我问母亲疼不疼时,母亲总会说:“还好,用胶布绑着就不是很疼了,手指被机针扎的时候那才叫疼。”一开始,听见母亲说手指被机针扎会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后来,听母亲说的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因为长年累月地接触棉麻,母亲的皮肤也渐渐被感染了。自从2012年,母亲在上班的途中遭遇了车祸后,断断续续地,荨麻疹便成了母亲常见的毛病。后来,看了很多家医院,都看不好。如今,也只能靠药物在控制着。每次回家,看见母亲吃药像吃饭一样麻利时,我便难受起来。因为,我记得母亲以前根本不会吃药,吃一粒药要喝一碗水的。
时光静悄悄地流逝着,如今,我的父亲还在与那些水管、电线打着交道,我的母亲还在那间厂房里一针一针地缝合着。
对于我那普通而平凡的父母而言,或许生活仍然是那么沉重,但在他们的心底是快乐的,因为他们知道:生活会在他们的努力奋斗中变得越来越好的。
恰如我爸常说的:“年轻时吃的苦不算苦,哪一代人不是吃苦过来的呢?”
是啊,谁的人生都不容易,谁的人生都得披荆斩棘。现在的我们,如果活得太容易了,那一定是有人撑起了我们的不容易。
我曾说:这些年,我读书的学费是父亲一锤一锤地敲出来的,我生活的费用是母亲一针一针地缝出来的。作为一个贫二代,我除了玩命地努力,我没有第二条路去改变命运。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活得这般辛苦、这般励志?
我说,因为我不能让自己成长的速度慢于父母衰老的速度,我必须非常努力,才不会辜负他们的不容易,也才不会让自己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一天。
爱父母,我就得对自己狠点!
我是独舞,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