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张雪九岁,三年级,在三十几个学生中,她没有什么特别,和班里大多数同学一样面黄肌瘦,头发凌乱泛黄,皮包骨头。
她所在的小学叫张庄中心小学,全校所有人都算上,连带看门打铃的老头统共两百多人,学生大多来自附近三四个村子,北方的村子很密,方圆两公里,大大小小四五个村子,张雪是李庄的,以前叫十八户,有首儿歌“小李庄,十八家,多一家,是王八。”
清晨在路上总会看到这样一个女孩,她吮着手指,斜挎着一个蓝色碎花的布书包,这种书包是乡村孩子的标配,书包是妈妈用碎布缝的,红一块蓝一块,远远望去倒也好看,假如某个同学的书包是双肩的背包,会吸引全班人艳羡的目光。张雪的书包很旧,而且缝的很粗糙,颜色布料搭得很乱。
张雪的头发在班里最长,令人怀疑她的头发自出生就没剪过,长虽长,但发质不好,泛黄,发尾有点卷毛。她还有一个第一,成绩一直保持全班第一,她不是那种聪明的孩子,靠的就是那份努力。
学校位于村子的边缘,走出校门就是一望无垠的田野,学校门口的路是一条不算宽的土路,雨天的时候路上留下一排排小脚丫。同学们都是走路来上学的,张雪家离学校一里多路,好在大家喜欢成群结队,一路上倒也好不热闹。
由于学校比较小,一、二年级每个班只有一个老师,教授所有的课程,三年级以上每个班配两位老师分别负责语文数学,至于英语、自然、社会、思想品德等课程平摊到两个老师身上,因此这些课经常被冲掉。
张雪上了三年级,原来的老师任班主任,继续教他们语文,新来了一位年轻的数学老师,个头很高,看上去大概二十出头,三七分的发型,五官端正,给人一种阳刚之美。第一次亮相就给人一种很痞的感觉,嘴角叼着一根烟,拎着教科书的一角,不像一个老师,倒像一位经常逃课的学生。而他接下来的讲话更是吓得全班同学脸色苍白。
“同学们好,我叫李江文。以后我来带大家数学课,我的原则是作业不能错,错一道打一个耳光,两道打两个,以此类推,三个为顶。”
小学的同学还是很听话的,尤其是农村的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尤其对于男孩子,那个不是隔几天就要被父母教育一番。开学三天,老师第一次发作业本。
现在已经拿到作业本的同学,恭喜你们,你们全部做对了,下面开始发有错题的。孟帅,上讲台上来。孟帅呆呆上了讲台。
“皮的还是毛线的。”孟帅被问的愣住了,什么皮的还是毛线的,选衣服呢,愣了一会,回答说皮的。
李老师从讲台抽屉里掏出两副手套,一副皮的,一副毛线的。右手戴上皮的手套,啪啪,孟帅两侧脸上留下五道红印。
回去吧,下一个,张坤,选一下。
······
十几个同学,轮番上场,带着徽章下台,后来大家美其名曰:授衔。
正常来说,张雪是不用担心的,她学习够好,心也细,作业一直没出过错。但事情总有意外,9月5号,张雪迟到了,第一节课是数学课。
报告。
进来,你迟到了。
嗯。张雪低着头,低声说。
过来。啪,张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只觉得麻酥酥火辣辣,接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回座位去吧,下次注意。张雪一直记得这一天,记得比自己的生日还清楚,她在日记里写到:今天,1995年10月15号,第一次被老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