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写我婆婆,借用现在人用的洋词:“奇葩”来形容她,恰如其分。
她并不是传说中的恶婆婆,我们之间也没有千年不变的婆媳大战,但她在生活中的各种习惯实在令人崩溃。
婆婆的绰号“麻杆腿”身高一米七很瘦,腿的比例占上风,由于腿太细走路与常人有异,哪只脚落地都会停顿一下再迈出另一只。细长的腿有点托不住身体重量的感觉,据姥姥说是因为59年自然灾害给饿的。
婆婆给人的印象永远是邋遢,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一走一停最终站在人群里,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高谈阔论,迷之自信,从不在乎别人对她的评价。
婆婆属鸡,57年生人,育有两子。公公比她大三岁,46岁患病,卧床三年后离世。
老公说婆婆这三年真正的衣不解带,除了能让公公吃上应时饭,在脏乱差上又迈进了新的里程碑,经济窘迫更是。
好在儿子都能干,在有一票光棍汉的村里,两个儿子都讨上了老婆,这让婆婆更迷之自信,理所当然的把功劳归给自己。经常挂在嘴边某某人夸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妇女带俩儿子还都娶上儿媳妇,真能个!
婚后才知道婆婆从不刷牙洗澡,偶尔洗头,有重要场合才会梳头,比如儿子相亲,结婚。刚结婚那会,怕别人笑话婆婆脏,我们脸上也无光,哥哥给她买了些生活必需品,牙刷从没动过。我让她换衣服,洗衣机一块洗,洗了几次后,再要脏衣服明显不积极了,默不作声,不反对不配合,一副我就这样,爱咋滴咋滴。
婚后在他们家过第一个年,看着婆婆头发又长又脏,让她洗洗,想给她剪短点至少看起来没那么乱,好言相劝三次终于洗头,当我拿起剪刀看到头皮上全是厚厚的污垢经水的浸泡全起来了,忍着内心的不适剪完让她又洗了一遍,我没敢再看是否干净,怕她嫌这个刚过门的媳妇多事。
她床上的被头全是黑乎乎的,有次老公说了她,她马上自欺欺人地把脏兮兮的被头折到里面去,还咧着嘴笑,露出两个暴出的金门牙,样子滑稽。
能体现一家人是否干净,就不得不提厨房。婆家的厨房几乎就没干净过。而且她洗碗只洗里面,不洗外面,筷子上经常粘着面糊糊,灶台上一塌糊涂,黑黑的厚油渍,虎皮膏药般糊在白色瓷片上,依稀能看出底色白。村上有个儿媳妇在人群里吐槽婆婆厨房脏,被人不留情面反驳:“脏吗!你先去趟麻杆腿家再说你婆婆”!
她还真去证实了。再见到我一脸同情:难怪你常住娘家……。
当初能选这家人可见我脑子里进的不是一般水,那是黄河瀑布!
过年回家那几天,一般都是我跟嫂子做饭。她洗过的碗我们用时都要重新洗。为此嫂子没少跟她拌嘴,婆婆脏性难改,时间长了嫂子也懒得费口水。
跟我妈说婆婆如何脏,我妈说我矫情训到:嫌脏自己动手,人家两个儿子不照样养的白胖?!两个儿子白胖不假那都是离开家后养出的肥膘。正是因为在家里吃不到什么,出门后看见好的就撒开肚皮装,导致现在过肥,非要归功他娘太牵强。
在娘家当宝的两个女孩踏进婆家这个忒不讲究的地盘,心酸无奈,宽慰鼓励,难得成全了妯娌友谊。
姥姥五男二女,婆婆是老大,五个舅舅跟小姨都在市里买了房,很少回老家。当然这也是婆婆在村里炫耀的资本。前几天大舅的儿子结婚,她跟着近亲带着两个孙子前往。
在婚礼上婆婆独特的气质成功吸引众亲友眼球,可以肯定让姥姥那个大家庭跌面了。
当晚跟婆婆最亲的五舅打电话呲了老公一顿:“看看你妈什么样?乱哄哄的头发,衣服还那么脏,你哥的俩娃也被她带成脏娃!还能走到人前吗?也不怕丢你哥俩脸!就知道外面挣钱也不管管你妈”!
老公也据理力争:“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妈本来就那样,我们就是围着她转,也不可能改。”其实舅舅们心里清楚我婆婆不讲卫生思想根深蒂固,看到姐姐那副样子心里有气撒不出只好对外甥泄愤。
谁都不待见外表肮脏,邋遢之人,再亲也不行。
听说上午时间紧参加完婚礼,下午妗子小姨拉着婆婆去店里买了衣服,她依然不觉得自己让亲人们难堪。婆婆的衣服太多,再多的衣服不干净穿上也不体面。我甚至怀疑婆婆跟舅舅小姨不是一奶同胞。姥姥今年86了,背挺的直直的,很干净利索的老太太,老公经常与老人家视频聊天。婆婆是姥姥的第一个孩子,过于娇惯?好像也不是,她庄稼活干的快,就是活糙。老公还说小时候婆婆做的馒头硬邦邦的砸狗都不会回头,现在馒头卖到家门口,俩孩子再也不用吃狗都嫌的馒头了。
粗活太糙,细活不会,这些年的日子咋熬过来了?
昨天老公又道出一件埋在他心底多年不愿提及的记忆,那是88年夏天,他五六岁跟哥哥(9岁)还有别的小孩一块在小水坑里玩,那时候无污染,有水就有鱼。
孩子们使劲扑腾,打扰了清修的鱼,鱼跃起抗议,在那个年代小孩看见鱼不亚于狼见羊,眼冒绿光的小哥俩使出全身解数成功逮到一条火斗鱼,哥雄赳赳的抱着一条四五斤的鱼,弟弟跟在后面,被抱在怀里的鱼企图逃脱奋力挣扎,一不留神鱼滑溜到地上,不停的跳,就在哥寻找时机对付时,鱼扑腾一声掉进邻居的茅坑,以前农村的旱厕所茅坑留在外面从不遮盖。哥俩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鱼在臭坑里游,哥没想放弃,人饥饿时智商都比平时高,于是跑回家找了个烂盆把鱼给舀出来端回去了,很久吃不到一顿肉,这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回家后婆婆洗吧洗吧给一家人炖了一大盆鱼汤,哥俩很馋直问快炖好吗?随着溢出的香味已经忘记之前的小插曲,一家四口每人盛一碗吃一口肉吸溜一口汤那叫一个香,馋嘴的小儿子吃着碗里看着盆里,那个大鱼头很快盛到自己碗里,对着紧闭的鱼嘴,筷子一挑正要大快朵颐,突然他看见了不可描述的东西丢下筷子跑到外边吐好一会,也是太穷了,缓过不适感后还是馋,于是又重新盛一碗硬是喝完了。
从穷日子过来的他现在还是特别馋,这辈子难改了。他说这事放电影似的,这些年在脑海里不断重播,年龄越大记得越清,每想一次恶心一次,那是他第一次嫌母亲脏。听出他的无奈有些怪母亲什么事都做不好,连吃的东西的都那么不讲究,若不是同村的姥姥帮衬,哥俩儿时更悲催。无疑婆婆与称职母亲隔着八千里路云和月。
今年婆婆六十一岁,比着村里的,她算不上幸福,俩儿子打电话总是对她没好话,她也不气,照样随便塞口吃的就到外面跟人云里雾里的聊!也不受苦,手里有儿子给的钱,比起别人她觉得自己顶呱呱。说实话我不喜欢婆婆,作为女人蓬头垢面,除了逼不得已的一日三餐,一点家务活不干,麻雀一般整天在人前叽叽喳喳,得罪人不自知,我婚后第一次洗枕套竟然出现一根大针,还好没扎到,细思恐极,焉知不是她得罪了什么人,我们成了被报复的小绵羊。晚辈干一年回家想有个干净的窝都难。
有时我又感激婆婆,结婚十年至今没孩子,她在我面前从没说过难听话,被迫丁克我是自卑的,感恩她那个爱说的嘴巴没捅刀子。
关于财神爷爱干净还真是,这些年一直奔波医院,钱挣到了也花掉了,白受了罪,身体也差了。
想想在这样的原生家庭长大的男人会是什么样?一开始猴子尾巴藏起来,时日不久便露出原形,经常因为个人卫生问题吵到生无可恋!一度想离开这座四处漏风的围城,离婚这把火烧的最旺的时候,认识了芳姐,她及时泼了一盆冰水,至今仍有余温。她是个传统女人,信仰佛教,给我俩掐了八字:一个海底金,一个海中水,命合着呢,能过到老。
我不知道命合不合,只知道有很多不合。
子鱼说有一种白头叫凑合,不知道我俩能凑合到哪天!
芳姐经常安慰我,原话是:你看大地可以容纳很多美好事物,同时兼容很多丑陋不堪的,肮脏的,男人是天,女人是地!
如此说来,我婆婆有大地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