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柯小艾没睡足觉,早上起来,就有些无精打采。多打了一层粉底,掩盖了睡眠不足的痕迹,换了休闲装平底鞋,才去上班。邹宁说过的,不能有剧烈运动,不能有情绪的大起大落,本来就没睡好,不敢穿高跟鞋,不小心摔倒了可怎么办?
上了一节大课,颖之突然打电话过来,约她中午吃饭。柯小艾很高兴,这个家伙终于回来了,这一趟时间这么久,一定又赚到了吧?第二节课时,她几乎就有些迫不及待了。这些日子不见,她可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告诉她了。
下了课,柯小艾几乎忘了自己脑袋里的瘤子,迈着轻快的脚步下了楼,开车来到约好的饭馆,见到颖之,先抱着她的脑袋贴了一个,喊道,“臭丫头,想死我了呢。”
颖之微笑拥抱了她,一边张罗点菜,一边问道,“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里,是不是发生了好多风流韵事啊?”
“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讲呢,干嘛去了这么久?今天才回来的吗?”柯小艾兴奋地问。
颖之摇摇头,“我前天晚上就回来了,好好睡了一大觉。”
“前天晚上?不至于一直睡到今天吧?昨天干嘛不找我?”柯小艾喊道。
颖之便拍了拍她,“有些问题你解决不了啊,例如性饥渴,哈哈。所以昨天我找别人去了,HAPPY了一大天,今天才有心情来找你的。”
柯小艾的嘴巴快要张成O型,“我的天,颖之,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开放起来了?”
颖之一撇嘴,“自从跟罗建宇离婚,我就一直这么开放的,如狼似虎的年纪,我给谁守身如玉去?笑话嘛。在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之前,我也要享受美妙的性爱和动人的爱情呀。”
“那你告诉我,你找的那个人是谁呀?”柯小艾的情绪由惊讶转成了好奇,既然好朋友要走这样的路,她也无话可说,但是以颖之的眼光,她会看上什么样的男人呢?
颖之一挤眼睛,坏笑说,“我才不告诉你他是谁。”
“那你爱他吗?会跟他结婚吗?”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他,但我肯定不会跟他结婚。他那样的男人靠不住。”颖之说着,转回头来,笑问,“你呢?感情方面有什么进展?看你那样子,收获也不小?”
柯小艾立刻想到沈钊伟,抿嘴一笑,“真认识了一个很棒的家伙,跟他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好,不是那种欲望横流的感觉,而是特别特别的自然和亲切,虽然只认识了十几天,可是却觉得仿佛认识了一辈子,一点不陌生,一点不拘谨,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颖之眯着眼睛看了看她,“你说和他在一起特别舒服对不对?并且没有很强的占有欲?”
柯小艾点头。
“那如果那个人提出要跟你上床,你会反对吗?你会觉得别扭不自然吗?”
柯小艾想了想,“不是吧?如果我和他有那么一天,那一定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发展吧?我想,如果他想要我,我会愿意接受,我不会拒绝他的。”
颖之打了一个响指,“完了,你爱上他了。”
“是吗?”柯小艾并不信服,“我不觉得是,并不是和谢正言那样的一见钟情,也不是和邹宁的那种感觉。我只是喜欢跟他在一起。”
“世上就没有第三种爱情了吗?傻瓜。”颖之说道,“能让我们小艾看中的男生究竟有多出奇?我倒很想看看。看着不错,我就抢过来据为己有得了。”
柯小艾连忙把身子往后一闪,“那可不行,随便你抢谁都行,这个可不能抢。”
颖之大笑了,“还说你没爱上他?露馅了吧?你已经在潜意识里有了占有欲了,你想独占他,那就是爱情了,懂不懂,笨蛋?”
柯小艾双臂抱胸,瞪着好朋友,“跟你开玩笑呢,谁想独占了?这样好了,这几天我就找机会,晚上一起吃个饭,让你们认识认识。”
“行,既然你说没想独占,到时候我要是真看好了,我可就不顾同学情谊真的动手抢了,你可别怪我不仁义。”颖之抿着嘴乐,“对了,最近跟邹宁联系了吗?我倒是一直没联系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注定没有交集,回避些总是好的。我现在想开了,不再纠结了。”
提到邹宁,柯小艾才想起自己的病来,大好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把自己看病的事情讲了一遍。
颖之大惊,失声叫道,“你……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嬉皮笑脸的?”说着,泪水便盈湿了眼眶,“还上什么班呀?还出来吃什么饭呀?赶快入院准备手术吧?那东西还能容着它随便长大吗?”
柯小艾含泪微笑了,“邹宁说了,给我一周的时间,我想好好想想,没有心理准备我是不敢上那手术台的,吓也快吓死了。”
“邹宁为你手术,有什么怕的?不要怕,你最勇敢坚强了,不是吗?到时候我哪里也不去,也陪在你身边,一直到你脱离危险,完好如初,好吗?不要拖了,今天回去就请假,明天就办入院手续,术前要做好多检查的,你这个傻瓜,你自己是医生,难道我比你还明白吗?”颖之抹着眼泪心疼地嗔怪着。
柯小艾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了,颖之,我听你的。你不要哭,邹宁说情况很良好,他非常有把握。”劝慰着好朋友,她自己也忍不住哭了。开颅手术,谁听着不害怕呢?就算自己是医生,就算知道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能做到不紧张?
颖之含泪从旁边椅子上拿起一个包裹,“吃完了就回校请假去吧,别再耽误了。这是我出差时给你买的衣服,三件套,我自己也买了一套,可漂亮了。明天,就穿着它去医院,好吗?”
二
柯小艾拿了颖之的衣服,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老爸那里。进了屋,柯明中正在哄柯小乐玩,谢正媛和保姆一起准备晚饭,见柯小艾突然来了,都惊讶地过来迎接。
“小艾,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过来呢?”柯明中亲昵地责备道。
谢正媛笑说,“今天我做的都是家常饭,既然来了,就留下吃点儿吧。”
柯小艾答应,还是让人家夫妻好好吃完这餐饭再说自己的事吧。抱了柯小乐玩了一会儿,随便聊些轻松的话题,一直到吃完饭,大家一起坐下来喝茶的时候,她才开口。
“爸,小姨,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的,我脑袋里长了一个瘤子,这个星期之内就要做手术切除了。我住院期间,家里的两个孩子得你们来照顾了。”
空气似乎凝固,柯明中和谢正媛张大了嘴巴,仿佛呆滞在了那里,又仿佛没听懂柯小艾的话,她是在说自己吗?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柯明中问,脸色已经发白。
柯小艾坐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说,“别紧张,不用担心,是良性的,邹宁亲自给我检查诊断的,情况非常良好,要不是压迫了视神经引起视力下降,我都懒得做呢。放心吧,就是脑外的一个常见手术,风险也不大。”
“你要在咱们市医院手术吗?已经订好了?”谢正媛问,眼圈荡漾着晶莹。
柯小艾点头,“已经跟邹宁说好了,明天就入院。”
“那不行,”柯明中的声音已经颤抖,“这是开颅手术呀,那不是胳膊腿儿的简单事儿,怎么能轻信一个年轻人呢?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放心,我必须保证我女儿万无一失。这要是出点什么差错,我这条老命也完了。我现在就给你王叔打电话,看看国内哪家医院脑外科水平最高,不行的话咱们就去美国。”
“爸,你可得了,”柯小艾一把抢下柯明中已经拿出来的电话,将他按在沙发上,“我理解您的心意,可是您也不能冲动。您又不是医生,您女儿是医生,我还不知道轻重利弊吗?我这样的病症,在咱们市医院不算什么大事儿,邹宁和他的主任完全可以拿下来,又何必折腾到外面去呢?我知道你不心疼钱,可是我心疼大家伙儿的时间,不值当的事情咱就不做,好不好?不许勉强我,胁迫我。邹宁可说了,我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和剧烈的体力消耗的。所以,就听我的,你们要做的,就是帮我照顾那两个孩子,陪护的事由我的朋友们做就成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OK?”
柯明中还想说话,谢正媛扯了扯他的衣袖,劝慰说,“得了,明中,你女儿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再说,她怎么会拿性命攸天的事情开玩笑呢?她说行就一定能行。咱们能做的就是解除她的后顾之忧,让她轻轻松松地入院手术。”
到底是骨血连心,一向沉着稳重的柯明中有些泪湿了,搂了柯小艾说,“宝贝女儿,你可不能有事,听见没?爸听你的,可是你知道爸的心里有多紧张吗?”
“我理解你的,老爸,就算是去北京上海美国英国,你不一样也是紧张吗?但是,放心好了,什么问题也没有的。”
柯小艾尽量以轻松的口气解释着自己的病情,尽量说服老爸放宽心。看时候不早了,才起身回家。送到门口,柯明中突然问,“小艾,跟邹宁又交往了吗?”
“我们一直有联系,现在是朋友。”柯小艾答。
“邹宁是个好孩子,要是有可能重来,就再好不过。”柯明中叹道。
柯小艾扭头一笑,“放心吧,老爸,你女儿想嫁的话嫁得出去的。”
回到家,王姨也已经经管两个孩子吃完晚饭,柯小艾告诉了她自己的病情。王姨听了立刻就掉了眼泪,“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啊,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长那么吓人的病呢?要把脑袋打开吗?我的天啊!”
柯小艾连忙递给她纸巾,笑道,“不是什么可怕的病,现在医学发达,算不了什么的。您老可别这样,倒把两个孩子吓着了。等我手术的时候,麻烦您把这两个孩子看好就行了,我有同学照顾,不需要你们操心。”
王姨答应着,还是不停地抹眼泪。谢雨宁抱着小雨辰看着柯小艾,严肃地说,“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去手术吧,我肯定好好学习,不会落下一步。”
柯小艾欣慰地点点头。不管怎样,先把他安抚住才最是关键,过去接过孩子,笑说,“那姐就放心了,今晚开始,你就自己学习好吗?姐整理些东西,为明天入院做准备。等姐出院的那天,要检查你所有的作业笔记,好不好?”
谢雨宁点头答应,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柯小艾哄了一会小雨辰,才把他交给王姨,回到自己的卧室。找了一只帆布便包,将一些内衣洗漱类的东西装了进去。其实有什么好准备的呢?她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罢了。
想想邹宁,想想他坚定的样子,柯小艾微笑了。她信得过他,他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如此性命关天的事他更不敢妄言。他说行就一定行,想到这儿,心里便宽松了许多。想起邹宁这个木讷之人的评价,她又暗自苦笑了。真的是不一样啊,有的人你就可以做到把性命交给他也安心,有的人根本就没办法让人信任;有的人可以成为你的精神上的依托,有的人不过就是流水云烟。
正想着,电话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拿起电话来看,闪动的是沈钊伟的名字。
“你好,沈钊伟。”柯小艾接起电话,突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你好,小艾,”沈钊伟温和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我没什么事,只是想听听你说话,想知道你在做什么。今天不知怎么搞的,心里就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要不,小艾,你明天就去医院吧,不要再拖了,好吗?越早解决该是对你越有利吧?”
柯小艾微笑了,“谢谢你,沈钊伟,其实我已经听从了大家的建议,决定明天就入院了。现在,我正在准备住院要用的东西。”
沈钊伟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释然了,“那真是太好了,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早些入院,今天明天才最好。又怕你觉得我太罗嗦,太不拿自己当外人,呵呵。”
“什么呀,净乱想,”柯小艾微笑,“我本来也没拿你当外人,早已经当你是好朋友了。”
“谢谢。”沈钊伟的声音带着激动的笑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你都说当我是好朋友了,所以一定不要客气。”
听着沈钊伟动听的声音,柯小艾心底的情绪更加弥漫起来,开口说道,“沈钊伟,你还想吃我做的饭吗?”
沈钊伟很显然一愣,沉默片刻,说道,“当然想。”
“我现在过去给你做一顿饭好吗?”柯小艾有些激动。
“现在?”沈钊伟又是一顿,“不要,小艾,你好好在家休息吧,我要等你康复以后再吃,还想要经常吃,好吗?”
“不,我就想现在做给你吃。”柯小艾说着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开车过去,你买了菜在楼下等我好吗?”
没管沈钊伟答复,柯小艾就挂了电话,穿上衣服下楼。开车直奔沈钊伟的家。一种情绪推动着她,她觉得如果这件事不做,可能会追悔莫及。到了沈钊伟的楼下,他果然手里提了一些菜蔬站在那里等着她。
柯小艾停车下来,来到仍是一脸错愕的沈钊伟面前,轻快地说,“走吧,上楼。都买什么菜了?”
沈钊伟抢在她前面一步,为她开门,边走边观察她的神色,“小艾,你……没事吧?如果病情或什么方面有什么变化,一定要告诉我。”
柯小艾微笑,“没有,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想给你做一顿饭。”
进了屋,柯小艾立刻动手,把沈钊伟买的菜查看了一遍,心里掂量出四菜一汤,便着手准备起来。沈钊伟还是在旁边看着她,但这次与上次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了。上次是带有一点陌生、感激、新奇,这次却增加了许多隐约的情感在里面,疼惜?担心?还有几分莫名。
待到四菜一汤又摆到了桌上,柯小艾和沈钊伟在桌前坐定下来,她才开口说,“吃吧,把这顿饭做了,你吃了,我才能安心地躺到医院里去。”
“你不会是再也不想给我做饭了吧?”沈钊伟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慢慢地品味,神情已有些黯然。
“不是我不想给你做饭了,是我怕真的再没机会给你做饭。你不知道手术都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性吗?”柯小艾微笑说道,“情况再怎么良好,我也得做一下最坏的打算。从你这儿回去,我就会写一份遗嘱出来,把大人孩子的事情安排一下。其它就没有什么需要我挂念的了,唯一觉得有所牵挂的,就是你了,呵呵。刚刚开始与你的友谊,我很快乐。只是时间太短了,我们还没有彼此深入去体会这份友情的甘甜。所以我想,我该在入院之前再为你做一顿饭,这样我才不会有遗憾。”
沈钊伟默默地看着她,两行清泪慢慢从眼眶流出,掉落在胸前,“我懂了,小艾,谢谢你。我已经体会到友谊的甘甜了。只是,无论手术失败率是多少分之一,我都相信它不会不幸地落到你头上。你不会有事的,就安心入院吧。你住院期间,我也要学会做饭。等你出院以后,我会亲手为你做一顿,也是四菜一汤,庆贺你的康复,好吗?”
柯小艾微笑点头,“好的,现在,快吃菜吧,要凉了。”
沈钊伟低头大口吃菜,任几滴泪掉落在碗里。柯小艾看着他,心底里涌起阵阵怜惜,“别着急,慢慢吃,我看到你吃得多又香,心情才更舒畅。”
沈钊伟倒是听话,四菜一汤差不多全都吃光。死活不让柯小艾动,自己把碗筷收拾下去,又泡了一壶香茶,两个人对坐在桌前慢慢啜饮着。
“大约吃多了,有些不舒服。”沈钊伟说。
柯小艾微笑着看着他,高大的身躯,俊朗的容颜,充满磁性的声音,而说这句话时,那语态,又仿佛一个大孩子在母亲跟前撒娇,心里不觉动了一动。低头看看表,“哎哟,都这么晚了,我得回家了。”
沈钊伟也看了看表,“是啊,都这么晚了,你得回去了。我送你吧。”
柯小艾点点头,站起身来,心里便有一点失落。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轻声说,“沈钊伟,你不想留我一会儿吗?我很想给我们的友情增添几分色彩,万一我有什么事,也能给你留下一份更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这话再明白不过,柯小艾相信,沈钊伟这样的聪明人不会不懂,她等着他过来拉她的手,或从背后抱住她,给她温柔的爱抚。但是,她没有得到回应,惊讶之余回头来看,眼见着沈钊伟高大的身躯慢慢地倒向地面,面部表情狰狞可怕,浑身僵硬缩成一团。
“沈钊伟,你怎么了?”柯小艾大惊失色,扑了过去。
他是犯病了吗?柯小艾大惊之余脑子迅速反应,一把把沈钊伟接住,避免了他的头直接撞地,与此同时,自己也因为受力过猛而摔倒在地上。抱过他的头来看,只见他已经口吐白沫,眼白上翻。浑身因抽搐而硬得失去了人形。
柯小艾一边呼喊着沈钊伟的名字,一边迅速解开他的领扣,掏出手帕塞到他的牙齿之间。抽手之时,沈钊伟已经将她的手指咬出一排血痕。她也顾不上疼痛,起身跑进卧室,扯来一床被子,将他裹住,把他的身体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避免因口水流入呼吸道而导致窒息。然后抱着他的头,哭喊着他的名字。
柯小艾只能如此,她知道怎么用药处理,可是,哪里又有药和针管呢?她只有希望这种发作不要持续过久,不要导致过大的伤害。几分钟过去了,沈钊伟的身体慢慢舒缓开来,抽搐停止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慢慢把眼睛睁开,目光游离了半晌,才有了明确清醒的意识,才看到自己正躺在满面泪水惊恐地望着他的柯小艾的怀里。惨白的脸色慢慢泛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他挣扎着坐起来,推开柯小艾,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低头羞惭地说,“对不起,吓到你了吧?真不该让你过来,真不想让你看到这一幕。”
“对不起,沈钊伟,”柯小艾哭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吃那么多,又说了那些话让你伤心。是我引起你突然发病的。”
沈钊伟坐在地上抱住头,痛苦地说,“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可是,我多希望永远也不要让你看到我这样子,永远在你心中保留一个完美的形象?”
柯小艾摇头,扶着他的肩说,“不,我不怕,我是医生,你忘了?有什么能吓到医生的呢?什么也影响不了的。好了,快起来吧,地上凉,到床上休息去。”
她把沈钊伟从地上搀起来,把他扶到床上,用被子盖好。然后拿了热水敷的毛巾为他擦拭脸上的污渍。沈钊伟抑制着波动的情感,一声不响地任她温柔的动作。这是继大学时代的初恋之后,第二个如此待他的女人,这个有着美好心灵的女人已经完全走入了他的心,让他又喜又怕。喜的是他沈钊伟终于又得到了女人的抚爱,怕的是这种特殊的情感是否可以长久,是否又会被无情地阻断?他不敢有太多奢求,如若能和此女成为好朋友,温暖一生,便是他最大的欣慰了。
“会经常这样发病吗?”柯小艾轻轻问。
沈钊伟轻轻嗯了一声,却又摇摇头,“倒不是太过频繁,一直在用药控制。发作的时候一般都在晚上或凌晨。白天工作的时候还没有过发生。”
“这样,你一个人住实在是太危险了呀。”柯小艾担心地说,“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啊?该有个人在身边才行。”
沈钊伟苦笑,“谁愿意在我身边呢?一起过来的同学中,有一个跟我十分要好的,之前一直跟我一起住,有了事他会照应我。但是他怎么可能陪我一辈子呢?前不久他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不得不离开了。他让我请个保姆,可是什么样的保姆能经得起我这样的恐吓呢?我也不想让其它的同事过来,我甚至根本都在隐瞒我的病情,我不想把病情公之于众,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个患‘羊角风’的人。那样的话,恐怕连工作也保不住了。还不如就这样自己过着,听命由天好了。你知道吗,小艾?每次女孩子们弃我而去的时候,我都央求她们千万不要把我的这个隐私说出去,那种乞求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柯小艾又盈出泪水,她理解沈钊伟,理解他不想让外人知道他这病的心情。
“让我来想想办法,好吗?”她轻轻说道,“我会让邹宁帮你重新治定一套治疗方案,用目前最好的抗痫药,一定要保证让发作减少到最低。另外,该注意的生活卫生事项我想你该清楚吧?如果还不够确切,我也会帮你弄一份详细的资料。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你不能从事高危行为,例如开车。你不可以开车的,不知道吗?所以,明天开始,打车上班吧,把车子卖掉,好吗?然后,我再请朋友帮忙,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过来和你一起住。算你租他半间房,然后有事情他也可以帮到你。”
沈钊伟静静地看着她,听她天籁般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絮语,心中激荡着融融的暖流。
“好的,小艾,我都听你的。等你手术成功,完全康复以后,我就聘请你当我的健康专家了。”沈钊伟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嗯,”柯小艾也微笑点头,“为了你,我也一定要手术成功,健健康康地站到你面前,难得有人请我当健康专家,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沈钊伟笑了,轻轻舒了一口气,“改天,我想我得请谢正媛吃饭了,感谢她送了一个天使给我。”
柯小艾并不觉得他的褒奖有什么过火,微笑着站起来,倒了一杯水让他喝下去,然后轻轻说,“现在应该没事了,好好休息吧。我得回家了,改天,去医院看我,我还想吃你做的菜呢,好吗?”
“对不起,我不能送你回家了,路上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开快车。”沈钊伟嘱咐道,眼里饱含歉意。
柯小艾伸手抚了抚他的脸,“没问题,放心吧。”
沈钊伟捉住那只柔软修长的手,让它停留在自己的脸上,闭上眼睛,享受着那久违的难得的温暖。柯小艾没有拒绝,就让他握着,轻轻说,“沈钊伟,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等我出了院,就该是春暖花开了,还指望你陪我好好玩几天,放松心情呢。”
沈钊伟松开了她的手,轻轻点头。
轻轻掩上房门,柯小艾下楼回家。坐在车里,想着刚才沈钊伟发病的那一幕,心里一阵阵地发冷,泪水不自觉地又渗出眼眶。又想起他刚才依依不舍的样子,这是一个多么孤独无助、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啊。人前,他以俊美的外表和卓越的能力获得着成功,博得着崇拜;可背后呢?却要承受如此的压力和痛苦,甚至不能把自己和正常人相提并论。这是怎样的一种扭曲的人生啊。他太需要有一个人为他做心理疏导,太需要有一个人给他温暖的关爱,他应该也值得得到一个男人该得到的所有——自己可以成为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