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 梦
就在雷孽正为自己短暂的一生做总结的时,一声轻微的“吧嗒”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声音来自他脸旁,地面上。
这声音并不稀奇,虽说此刻地下空间内,大规模的坍塌已经停止,可这小落石的掉落却一直没有停过。
可很快雷孽就察觉不对,那位置上……居然有红光闪动~!?
他急忙转动面庞,向红光处望去。
只见就在他脸旁,约半寸的距离处,一个红通通,毛茸茸的小兽正一脸惊恐,同样望着他!
这小兽尾巴细长,算上全身,体长约有一尺,圆滚滚的身体上带着一个三角形的小脑袋,四肢短小,耳朵小巧成圆形,嘴边有胡须,张开的嘴巴中可以隐约看到几颗牙,如同凿子,这赫然是只老鼠~!
这……红毛老鼠!?
不,准确的说是一只红毛,而且还散发着红光的老鼠!?
这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莫非是传说中的什么精怪?
雷孽很快注意到,那老鼠的脚边的地面上,碎石都被由内向外扒开的,露出一个直径只有一寸左右的漆黑小洞,应该是这老鼠刚刚刨出来的。
“是不是……血腥味吸引了这老鼠呢?”
“不对……不……”
“或许……”
这只红色老鼠带来的惊奇始终难敌死亡带来的阵阵睡意,雷孽大脑开始混乱了,只觉得昏沉沉的,四周寒冷刺骨,眼皮重欲千斤,无论如何都是撑不住了……
雷孽眼中最后的一幕,就是那红色老鼠看向他的目光,惊恐突然转成了惊喜,嘴巴咧出一个拟人的狞笑,然后那毛茸茸的身躯猛然的一跃,跳上了自己的右肩,像是饿了几百年似的开始疯狂啃咬起来。
没有一丝疼痛,那只手臂这时感觉犹如一截木头……
“最后居然是沦为鼠饵……吗……”
雷孽的眼睛还是闭上了。
只觉得像是躺在轻柔的水面上,全身开始缓缓下沉,轻柔的水覆住了自己脸,隔绝了声音,光线和呼吸,最后一丝的清明也在这温润的水中逐渐扩散、消融开……
一切再次回归黑暗之中。
没有时间的概念,不知过了多久……
再次让雷孽意识凝聚的是一道白光。
雷孽缓缓睁开了双眼,四周的白光很柔和,他很快就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眼前所见是一个房间内,光芒来自这房间的屋顶,一眼望去,整个屋顶似乎全是琉璃构成的,这些琉璃被平均的分成了大小一样的方块,温柔的白光透过这些琉璃,将整个房间全部填满,阴影在这无所遁形。
地面白色,异常光洁、平整,如静止无风的湖面,反射、倒影着整个房间。那是一种雷孽从未见过的材料。
正当雷孽心思急转,试图搞懂现在状况时。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房间中,一侧墙壁吸引了,那墙壁上挂着十多张画,说是画大概并不准确,因为那些画的画面正不断的变换。
雷孽凝神,将注意力放在其中一张画上。
画面上是一条灰黑灰色的道路,道路宽阔平整,上面画着一些或白或者黄的线条,很多带着四个轮子,大小颜色不一的铁盒正上面高速奔驰着,那速度之快,不是骡马可比。
“这些……不像动物,有轮子,能跑这么快,莫非都是灵宝?”雷孽惊愣了一下。
他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个画面上,那画面中是些方方正正,犹如纪念碑般高耸入云的建筑,建筑上镶嵌着很多透明琉璃,似乎是窗子,透过琉璃能看到很多穿着怪异之人在建筑中。
那些建筑周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显得异常繁忙。
这画面中的宏伟建筑群让雷孽更是惊讶……
紧接着,雷孽目光落在第三幅画面上,这幅画略显简单,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人,神情严肃地在说着什么。
这是一种雷孽没听过的语言。
但隐约间雷孽却感觉到了这女人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在说某处局势紧张,随时会爆发战争……?
正当雷孽想再接着往下看时,忽然觉得……自己的视线晃了一下。
与他的意识无关,感觉就像是有人控制住了他的脑袋,移开了视线。
雷孽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正被一道环型的透明墙壁包围着,这墙壁同样像是琉璃制成,只是这如此透明、透亮的琉璃雷孽从未见过的。
此时,琉璃墙上,一棵小树的影子正反射其上,这树苗高约两尺,整棵树干红、白、黑三色相间。
白色部分看起来很是粗糙,与正常树干无异。
红色部分犹如水晶,附在白色的树干上,细看之下,还能发现这水晶上有些细腻的鳞片状纹路。
而黑色部分如条黑蛇,从树干底部呈螺旋状,盘绕着整棵小树。
整颗小树没有树叶,只有两朵由红色晶石组成的小花。
此时,这两朵小花正缓缓的左右摇动,开合不定,犹如还没睡醒的两只眼睛,在来回观察四周。
雷孽发现!每当这两朵小花晃动时,自己的视线也会不由自主的移动……这感觉……就像是……
……这……这树的倒影……莫非是自己……!?
雷孽本就搞不清现在状况,有些恍惚。
眼前这匪夷所思的猜想,更是让他脑袋一懵。
“啊————!!”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尖叫声突然响起。
这声音实在是尖锐刺耳,让他不由的转头看了过去,或者说这颗小树控制着雷孽,将视线转了过去。
只见,一个女子正目不转睛的看向自己,那目光中惊喜带着惊骇。
这女子看起来二十七、八,身高约六尺左右,她头发凌乱像是刚刚睡醒,一个黑色框架拖着两片琉璃架在那椭圆的脸上。
她只披着一件长及臀部的白色大褂,雪白的肌肤从腹部到肩膀成倒三角裸露着,胸口两抹柔软若隐若现,一双修长洁白的腿裸露在外,就这么光脚站在那。
刚才雷孽的注意力都被那些会动的画吸引了,还真没注意到,那些画下面有这么一个人,此刻突然发现,加之这女子穿着如此暴露,雷孽只觉得瞬间血脉贲张。
一个小山村长大的孩子何时见过这种春光?
那女子一转头,向着一道白色墙壁冲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着什么。
那墙壁在女子冲到面前时从中间裂开,出现一个通道,女人进入通道后迅速消失在了雷孽的视野中。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的刺激过多,雷孽突然觉得整个脑袋都剧烈疼痛起来,眼前的白色房间在疼痛中变得不再真实,画面突然静止,逐渐变的模糊,开始缺失和扭曲……
雷孽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些只是场梦啊……
俗话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呢……?
这场梦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要是从一开始就只是场梦……那就好了……
夜晚,一个坐落在羽国边境上的小村,此刻村子附近遍布着许多星星点点的火光,火光连成了一圈,将整个小村团团围住。
村中一个小广场上,一个身高七尺的魁梧大汉正坐在一个小木箱上,大汉一头精干短发,面如刀削,脸上一道伤疤从右额贯穿鼻梁直达左侧脸颊,不怒自威。他身穿一套黑色鳞甲,同样的黑色披风拖至地面,在鳞甲左胸,一个鲜红的插翅虎图纹很是显眼。
在这大汉对面,一个身穿粗布棉袄,白发苍苍的精瘦老者趴伏在地,老者身体不断颤抖,看起来非常害怕。
两侧,约莫百名同样身穿灰黑色鳞甲的甲士分站两排,他们一手拿着长戟,一手举着火把,犹如两道黑色的铁墙将两人夹在中间。
大汉看着趴伏在地的老人说道:“村长啊……我们是为公家办事,问些事情而已,办完事就走,你也无需害怕,只需好好配合,自然无事!”
话虽和气,但语气却仍难掩其威严。
“大人有事尽管问便是了,草民定然知无不言。”
老人仍趴在地上,脑袋都不敢抬一下。
大汉眉头一挑,嘴角微微翘起,问道:“昨天夜里,这附近可有什么异常情况啊!?”
“禀大人,昨夜这附近山中确实有些异常”老人答到。
“说来!”疤脸大汉身子挺了挺,翘起了二郎腿。
老人说道:“昨夜亥时,北方不知多远处传出一声惊天爆炸声,随后两阵剧烈风声一前一后从村子上方经过,全都落到了南边四十里外的一处山谷里,过了一会,到那峡谷出就出现了冲天的火柱,方圆二十多里内都成了焦土,当时连我们这村子能感觉到剧烈震动,村里老王家的猪圈都震塌了……那猪全跑林子里去找不着了,哎哟……可把那王屠户急坏了……”
“妈的!谁让你给我扯这些了!”
那疤脸大汉见老头越扯越远,脸色一板呵斥道。
老头瞬间吓的体如筛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问你!”疤脸大汉继续板着脸问道“你们村中可有人看清~,从你们村子上面飞过的——是什么——!?”
“这……”
老头面有难色:“禀大人,当时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村中之人大部分都已睡下,加之那两物飞的又极快……,固……无人看清……”
“你确定——?”疤脸大汉面沉如水。
“额……大人,村里人今天一整天都在讨论此事,都说是没看到。有几人白天还去过那个山谷,可……什么都没发现。”老人答道。
疤脸大汉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摆摆手:“既然没看到,那就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谢大人……”老人如蒙大赦。
正颤颤巍巍准备爬起时,两名甲士已经走到了老人身边,一人一只手将他架了起来。
老人心头突然一紧,感觉情况不对!
“大人!我……”
话才到嘴边,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已无声无息的插进了他的喉咙,刀锋顺势一划,割开了老人的喉管,接着两个甲士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任凭老人躺倒在地。
老人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喉咙,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他喉管被割开的他,只能发出如同鸭子般的“嘎嘎”声,鲜红的血液犹如一个微型瀑布从他指缝中喷溅滴落,染红了周围大片的土地,不一会工夫,只见老人瞳孔就逐渐放大,躺在那再也没了动静。
那疤脸大汉若有所思的欣赏完老人断气,挥手对着旁边一个副官模样的甲士说道:“男女老幼一个不留!麻利点,今晚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呢!”
副官拱手领命而去。
不一会,星星点点的火光夹杂着男女老少的尖叫和哭喊,在小村内扩蔓延开,血腥的气息遍布了村中每间房舍。
疤脸大汉此时已经漫步到了村子边缘,他看着南方正浓的夜色长叹了一声,对于他来说,今夜注定忙碌……
四十里外,雷孽正靠着一块巨石,手中的银色牌子已经被他插到了腰间,他看着四周满脸茫然。
这里已经面目全非,与它记忆中那个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大相径庭。
如果不算那个奇怪的梦,那么他最后的记忆中,自己是被困在这些土石下面了,而且身上还受了很重的伤。
可现在看上去,不仅那彻底粉碎的右手完好无缺,身上除了些擦伤和淤青外,也找不到什么开放性伤口。
大脑和体温也很正常,并没有失血过多的感觉。
以前常听人说,人死后会去阴间,雷孽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可天空中那弯月,与身旁拂过的秋风都让他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他觉得,死人的世界应该更加森森才对。
这时,几声轻微的“嗒嗒”声传进了雷孽的耳朵,声音很近,似乎就在旁边,这可是吓了雷孽一跳。
他急忙循声望去,眼前所见,是一只手拿着一块小石子在地上反复敲打,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而让雷孽震惊的是,那只手他非常的眼熟,那样子!那皮肤颜色!甚至那手指上的老茧!赫然都在说:那是他自己的手!
可自己什么时候抓着的一块石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甚至在他注意到右手这一举动后,那只手仍未停止!
这违和的一幕——让雷孽觉得有些愣神,他又顺着手臂往上看了看,确定那只手的确是连在自己肩膀上的。
他试着控制右手把石子丢开,果然马上有了反应,不过确是把那石子甩到了雷孽自己的脸上。
雷孽脸上瞬间又多了块淤青。
“既然清醒了就快走吧~,你耽搁太多时间了,继续留下去估计——凶多吉少!”
几乎同时,一个声音在雷孽心间响起。
那声音听起来像个孩童,甚至有些分不清男女。
四下无人,雷孽凭直觉感到,似乎是这只行动怪异的右手在和自己说话。
雷孽盯着右手的表情更奇怪了……
“怎么?认不出我啦~?我们之前可是见过哒~”
那孩童的声音再次出。只见,右手手臂弯成几个大圈,将手掌掌心向内,送到了雷孽面前。
雷孽瞬间被吓了一跳,他身子往后一缩,紧紧贴上了巨石。
紧接着他看到自己的右手,食指忽然向前一弯,指尖处一个肉芽顺着指尖长了出来,然迅速膨胀变大,变成了一个肉球,同时长出了白色的细毛,短小的四肢,三角形脑袋和一条细长的尾巴也迅速从肉球中挤了出来,很快一只毛茸茸的小兽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小兽此刻看起来像是背后黏在了雷孽食指上,它全身白毛,圆滚滚的身体,和细长的尾巴凌空荡来荡去,乌溜溜的眼睛同样看着雷孽,嘴巴咧出一个弧度,露出几颗像凿子般的牙齿。
老鼠!?
雷孽瞬间想起,他昏迷前最后见到的那只怪异的赤红色老鼠,虽然颜色变了,可凭它刚才说的话,却能确定就是同一只。
老鼠乌溜溜的圆眼睛一眯,露出了一个笑容。
“现在想起来了吗?”
雷孽本就很乱的脑袋更加混乱了,他心中此刻冒出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既然你不知道从哪开始,那就由我来告诉你现在的情况吧!”
白毛老鼠似乎是早就料到了雷孽的反应。
它前肢交叉,做出一个人类双手抱胸的动作,脑袋微微抬起,鼻孔中喘出粗气,吹动了嘴边的胡须,看起来很是得意。
“我想想……嗯……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右手已经没了~被那块石头压的血肉模糊,连骨头都成了碎渣。”
这个消息对雷孽来说并不意外,毕竟那是他的亲身经历,倒是之前发现身上没伤,让他很吃惊。
“说起来,你可真得感谢我呢~,要不是我把你那只被压住的右手啃掉,你现在肯定躺在下面一命呜呼啦~”
“这么说,是你把我从下面弄了上来的,还顺便治好了我身上的伤?那还真得要感谢你啊~”雷孽冷冷说道。
“那是当然~!”白毛老鼠有些得意,但隐约间它觉得雷孽语气与它的预料有些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