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阿伟的时候,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阿伟说,他曾经有一个小他8岁的女友,她的年龄跟我一样,她的才情也跟我一样。我其实并没有什么才情,我只是性格比较内向,不喜欢向别人表达我的心声,而习惯于把所思所想写下来。阿伟把这看成是一种内涵,这一定是他曲解了,我想。
在我和阿伟的感情中,我一直对他是仰视的。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他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他才思敏捷学富五车,没有任何问题能够难得住他,他心思细腻观察入微,他总能一眼看穿我的所思所想,他知道我想要什么厌恶什么,他总能让我欣喜让我感动。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话题,同时,又都有一份莫名的伤感。
阿伟总说我带着一股很有气质的忧郁,我没有告诉他,我是一个孤儿,六岁那年便没了双亲。我是在我姨妈家长大的,姨妈视我如己出,而我却总感觉自己是个包袱是个累赘。没有任何人慢待过我,我却一直背负着寄人篱下的自卑。这就是我的忧郁之根源。我从不肯跟任何人分享我的过往,我怕别人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阿伟总想让我快乐起来,他说看我哀伤他会心疼。他总是在周末的时候来我的学校,请我的舍友和同学一起游玩一起吃饭。他以为,帮我跟朋友们走的近了,我便能够打开心扉,接受阳光。他不明白,我的心门已经关闭了太久,不会轻易向任何人打开。然而我并不孤僻,我对外人从不设防,我带着善意看待每一个人,我只是不想让别人了解到我。
所以,我有很多看上去比较要好的朋友,却一直是个孤独的人。阿伟是唯一能够走进我心里的外人,也是唯一一个懂我的人。生日那天,阿伟为我办了一个小型的派对,只有我的舍友和他的几个朋友参加。那天我破天荒的喝了酒,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敞开心扉跟阿伟讲了关于我的身世。阿伟也和我的朋友们聊了很多。
毕业后,我去了阿伟的城市,我想跟他再也不分离。而阿伟,却对我若即若离。他了解我的每一份哀伤和喜悦,我却从来都看不透他。阿伟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他常常在上一秒和颜悦色,转身就气急败坏,我常常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慌得手足无措。我们两个,似乎像两条交叉的直线,短暂的相遇过后便越走越远。
那一天,阿伟对我说:“对不起,我的前女友回来了。这么多年我始终忘不了她,所以只能辜负了你。”我背对着他,把隐忍了许久的泪水憋回眼眶,转身微笑着对他说:“没关系,以后你好好对她。”我当天就收拾了行李从阿伟的住处搬走,我问他,我们以后还是不是朋友,他说当然,只要你愿意。我走了,他没有送我,只在门口跟我说再见。
那是我毕业以后的第一个秋天,那条从阿伟家到他单位的路,我曾走了很多遍,我却从未注意到,它竟是如此萧瑟。金黄的落叶铺满的路面,踩上去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的间隙斜斜的洒落下来,竟抵不过这秋风乍起的寒意,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我离开了,阿伟的号码从此成了空号,一直静静的躺在我的通讯录里。
以后的每个秋天,我都忍不住去走一遍那条萧瑟的路,看阳光慵懒的洒落,听秋风窸窣的吹过我的耳边。我和阿伟曾经住过的地方,已经被拆迁的面目全非。我的心已找不到归处。我再也没有过关于阿伟的消息,他曾经说过的我们还是朋友,原来只是一句客套。我从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我只想知道他过的很好,仅此而已。
毕业十周年的同学会,我破天荒的参加了。大家谈论着这十年的变迁和过往,交流着每一个人的生活和事业,突然我看到了我曾经舍友一家三口的照片,那个我曾经关系很要好的舍友,在阿伟为我办的生日派对上拉着阿伟一起唱歌的舍友,她的老公就是阿伟,她的儿子,今年九岁。
原来,那个秋天,阿伟对我说的再见,其实是再也不见。所谓的跟我同龄的前女友,被他吹嘘为生活在异国他乡的一枚爱情的符号,从来都没有回来过。而那个把爱情刻在骨子里的被我仰视的阿伟,从来都没存在过。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假象,包括最后的那一句再见。还好,我庆幸,我们此生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