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生的种子,注定泥泞。人不是南山的松,只能在规则里生长。在每一步圈在规则的脚印里,都灌入了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土层下挤满了向上的奴隶。
琳琅是北方的客。在寸金寸土的北京地界,她无一安身之处。大专的学历,小地方的出身和与北京格格不入的气息,都使她无所适从。一份份投不出的简历,一回回的拒之门外,一次次希望的破碎,使她坠入了谷底。
生活的困窘,境况的潦倒,琳琅的自尊心跌到了尘埃里。她怨愤世间的不公,但同时她收起了可怜且廉价的自尊。琳琅藏起了千疮百孔的内心,收拾起遍体鳞伤的身体,走下了隐形的台阶。
在新世界里,琳琅找到了一份墓地清洁员的工作。她感到既悲哀又庆幸。但在琳琅换上工作服的那刻,又隐隐接纳了自己的命运。
墓地清洁员的工作很简单,每天打扫卫生,擦拭墓碑,周而复始。而琳琅那点心绪已经消磨殆尽,逐渐驱于习惯。
庄重肃穆的墓园里,埋葬着形形色色的亡魂。寿终正寝的老人,意外横死的成人,令人唏嘘的英才,出生即死的婴儿……无论生前是何角色,死后都会化为一抔黄土,拘于一方天地。
琳琅发觉人在这世上,也不如此。人把控不了生死,决定不了来去。人都是凡世的过客,来世一遭,太过匆匆,弹指一挥间,生死两重天。
墓园里生长着蓬勃的长青树,它们挺拔向上,象征鲜活与生机。但它们并不能野蛮生长,仍要整齐地排列。
在这空寂的环境里,琳琅没有了对世间的怨愤,心底升起了一种难言的安宁。她不再思考命运的走向,开始默默重复手头的事。 只是埋头去做。真的,只是埋头去做。
琳琅想她死之后,埋在长青树根下的泥土就好了,毕竟她本就是土生的种子。